131 相思未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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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女笑答道:“他们是尚宝司人,依照旧例,每隔三年,但凡有主子宫殿都要将物件大换一次。不过,他们可没那么,现不过是先过来点个数儿,回头还要整理了数目呈报上去。等采买了合用东西回来,少说也是四五个月后事情了。等到那时,奴婢们自会事先禀报,明小姐且不必担心。”

尚宝司虽然名为尚宝,但管却是宫内各殿日用物件,皆是再平常不过东西。这一点,明华容其实知道得比这宫女加清楚。譬如,她还知道,为了防止有宦官贪墨,太祖时便传下来规矩,供应物件商家每隔六年就必须换上一轮,而今年正好是换之期。如果一切没有改变话,那个人近应该已经到了帝京。以他家名声,若果真来角逐这供货商位子,消息稍微灵通些宫人都应该知道!

一想到“那个人”,明华容眼神一下变得深邃。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宫里那么大,单是将所有纱窗换过都是件麻烦事啊。不要提其他东西了。就譬如这织锦缎做靠枕,每处宫里怕不下百来个吧?光是赶做这个,就不知要织造司花多少功夫呢。”

听到她这貌似没见识话,宫女不禁带上了几分优越感,卖弄似地说道:“明小姐这可想差了。那些公公们哪里懂得绣花裁布呢,宫内便有织造司,也是专为有名份主子做衣裳,可不会做这些。像这种物件,都是买了现成运进来宫换上。说起来呀,今年刚好又要换供应货品皇商了,听说江南织锦陈家也派少爷来了京城,他家织锦缎子名满昭庆将近百年,据说比别家加鲜亮密实,花样也甚为巧,若是他家得了标才好呢。届时,似奴婢这等身份底下人,说不定也能得到一二尺他家锦缎。”

说到这里,她面上不禁泛出憧憬之色。长公主所着衣物多以白、灰二色为主,连殿内也甚少用其他鲜亮颜色。加上这宫内后妃甚少,其光景又还比不上得势宫女,她们也没机会得到打赏。虽然伺候着长公主这般清贵出尘居士,但许多宫女心内还是向往着鲜亮衣物首饰。这个宫女,显然便是其中之一。

但她脸上那一抹要泛出光来似神采,却倏然间刺痛了明华容眼睛,令她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定了定神,方才说道:“陈家织锦么?我也是久闻其名了,就盼姐姐能得偿所愿,我也好开开眼。”

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她已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连那宫女何时离开也不曾察觉。虽然心内早有预感,但当真真切切听到陈家来京消息后,她心内仍是不可抑止地掀起了滔天巨浪。

回想着那宫女适才表情,明华容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像是嘲弄,又像是哀叹冷笑。隔着对方模样,她似乎看到了当年前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初至帝京,对一切都好奇又胆怯。当听说未来丈夫就是世人竞皆称赞有加织锦世家公子后,虽然面上不好意思露出来,心内却是欣喜万分,甚至还连带着喜欢上了以前只将其视之为吃饭功夫织艺,从此苦心钻研,为就是有朝一日嫁了过去,能有一手不辱没夫家好手艺。

那时自己,何其天真,何其单纯,所以才注定会被陈江瀚啃得连碴滓都不剩吧!如果当初没有被表面幸福冲昏了头脑,能够为自己打算一二,也不至于落到后来被夺子杀身境地……可是谁又能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男人,实际却是一头包藏祸心白眼狼呢?

陈——江——瀚——

唇齿无声开阖,默默念出这个刻骨铭心名字,明华容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后凝固成一个冰寒肃杀表情。

——明守靖与白氏母女之后,就该轮到你和白家了!

明华容并不知道,她暗念着那个人名字时,宫外也正有一位少年暗念着她名字。只不过,那语气却是与她刻骨恨意截然相反,饱含了化不开浓浓思念。

“小小容……”走进这处熟悉院子,姬祟云忍不住轻唤出声。似乎只要这样,那抹熟悉纤秀身影就会再度出现自己面前,闻声回头,像平时那样冷冷清清地看过来。

但他也知道,一切不过是想想罢了。明家此际已然败落,偌大宅邸除了两个被留下看守老仆之外,空无一人。平日人来人往,需要小心隐慝行藏不被发现疏影轩现安静得连呼吸声也清晰可辨。行走间似有足音重重,一派人去楼空萧索。

梅林,小院,楼阁……目光从这些熟悉景致上一一掠过,姬祟云忍不住伸手推开了虚掩房门。昔日这里虽然整洁,却仍然放着不少常用物品,旁边熏笼上也会搁了她常穿衣服,全然不似眼下毫无人气模样。

注视着主人已不会再回来房间,姬祟云一时微愣。他早知道明华容不这里,早知道想要见她就得去宫里,但却忍不住还是过来了,来到他们初相见,一切开始地方。

他明明有千言万语欲待与她分说,但想起那晚她冷寂如永劫表情,却又不禁有些迟疑,以至裹足不前。他并非害怕被明华容冰冷强硬态度刺伤,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想要靠近她决心。他只是……只是没由来地有些近乡情怯而已。

不期然地,他心头浮起许久以前看过句子: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以前那些看不懂诗句,现突然一下子变得明晰起来,字字句句,切中要害。

因为太过喜欢,所以难免患得患失,忧心忡忡。纵然是真情至意话语,也会心头百般思量,难以出口。一个人深深喜欢着另一个人时候,总是会没由来地紧张犯傻。所以才会有太上忘情之说,大约那是洞悉世情智者,所能想出唯一解脱之道吧。

可是,那样做了话,心中安宁则安宁矣,却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姬祟云心内慢慢平定下来,那些本能紧张与忧虑开始逐渐退去。无论如何,他早决定这辈子都要将她手牢牢握住,不许她再挣脱,也不会再让她露出难过表情。既是如此,那么便不该再浪费时间,应该马上赶到她身边去。

决心一下,姬祟云心头陡然轻了许多。他刚要离开,视线不经意一瞥,却发现里间似乎有件东西,甚是熟悉。

三步并做两步转进内间,将那件东西拿下翻看,片刻之后,姬祟云表情一滞,旋即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琥珀色眼眸里微蕴薄怒,多却是咬牙切齿:“小小容,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然消失。如果有眼力卓绝之人场,或许可以瞥见一抹红衣身影以得不可思议速度,往皇城方向奔掠而去,丝毫不顾现正是白天,并非适合佳期暗约深夜。

而这个时候,明华容正坐织机旁,一边与结束了每日例行诵经长公主闲闲聊着,一边示范某个花纹织造手法。

看了片刻,长公主赞叹道:“华容,看你刚才手法,对眼力和手指灵活度要求都很高,也难怪你能织出那样绝品,本宫却是万万不及了。”

其实,这一点明华容刚刚看长公主坐织机旁架势时便看出来了。长公主虽然喜欢织造之艺,但本身技艺却只是稀松而已。不过,相处下来,她看得出长公主非是喜欢虚假赞美人,便说道:“公主殿下谬赞了,臣女也是迫不得已,从小苦练,如今才稍有一二可观之处。殿下却大为不同,您乃是皇家贵胄,尊贵非凡,做起这些庶民所工之事来,一时滞涩也所难免。”

听罢,长公主果然微微一笑:“华容,本宫欣赏你一点便是你总是直言不讳,不像别人那样,总用些假话来搪塞我。本宫到底如何,心内自是有数,又怎能相信他们虚言浮辞呢。”

说到这里,长公主复又一叹,说道:“宫内时日漫漫,长得像是没有头,本宫虽是心怀菩提,却又……终究还是要找些什么来打发时间……或许,本宫喜爱织艺之道,是因为中意它丝缕连绵,永无绝断吧。”

丝缕连绵……思念连绵……听到这话,明华容不期然想到了她殿内常年焚点龙楼香,还有她见到临亲王时那如冰雪销融温暖笑颜。

但尚不及深思,她便因那思念二字,不期然想到了姬祟云。一想到红衣少年那不加掩饰直白炽烈目光,她手中不禁一颤,险些拉断了牵握丝线。

但长公主却未察觉她异样,径自沉浸思绪之中,素来平静无波眼底涌起几分淡淡伤怀与黯然。而明华容想到那日亲口所说、意图斩断一切决绝话语,片刻纷乱之后,心内划过一声极低极低叹息,一个想法不期然冒了出来:如果自己上一世遇见是他……可世上又哪里有如果呢?

一时间,殿内寂然无声。许久之后,长公主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只是,她神情虽已平静,眼中伤感却愈发浓厚。她优雅地敛袖起身,说道:“华容,本宫有些累了,先过去歇息,你且自便吧。”

“是,公主殿下慢走。”明华容低头应了一声,待长公主走后,又静静坐了片刻,敛去心底纷乱思绪,才起身离去。

但步出院门,穿过房舍间白石小径准备回房时,一股强横力道突然从身后袭来,卷住她腰肢就势将她往后带去!

变故突生,明华容几乎忍不住要尖叫起来。正这时,一个熟悉声音带着温暖气息,扑上她耳廊:“不要怕,是我。”

与此同时,她背部一暖,只觉整个身体都被人牢牢禁锢了怀中。</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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