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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中,李瑕舒了一口长气。
他不管战事,陪着术真伯、脱里察在这里瞎耗,其实不是为了什么名单,也不是为了什么承诺。
他只是要在最危险的时候还向他们展示自己有信心,吓他们、唬他们,把认为他很强大的想法烙到心底。
然后,安抚住那两万新附的兵马不乱。这才是最关键的。
五百精兵未必不能打败三千余远道而来的敌人。而两万大军一旦乱了,对今夜来说那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而术真伯才出去,方才不说话的唐军将领已赶到李瑕面前,道:“请陛下移驾,元军杀过来了。”
“牵一匹战马来。”
“陛下,你的伤.....”
“朕说,牵一匹战马来。”“喏!”
掀帘出帐,李瑕招过一名士卒,吩咐道:“你来喊,就说.....”“喏。”
很快,这名士卒翻身上马,在营地间奔走而过。“报!我军已接到李老元帅,正在回师!”
唐军一阵欢呼,纷纷呼喊。
就连各个帐篷里的伤员都已经冲了出来。“杀敌啊!大军马上就转回了!”
~~“他们说什么?”
“在说大军今夜就能回来。元帅你也知道,我们的主力以及可敦的大军走得并不远。”术真伯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李瑕今夜这么从容镇定,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坚定了某种信心,快步赶向自己军中。
这个过程中,却听得前方的杀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混乱。
“元帅!我们的兵马来接应我们了,只有不多的唐军还在北面拦截,我们....”
一名百夫长跑上来,用蒙古语向术真伯喊道,却没注意到术真伯身后还有两个唐军士卒。
“啪!”
术真伯立即便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我们现在才是唐军!还不去守住大营?!”“元帅,我们怎么会是唐军.....”
那百夫长捂着脸还在摇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元帅!”
有人还未跑到近处,已大喊道:“西边大营大乱了,有一群人打死了脱里察!说要接应元军,杀光唐军!”
术真伯一愣。
他不敢相信脱里察这么容易就死了。
于是,他扫视着不远处那一个个没有披甲,只裹着脏兮兮的毡衣的战士们,心想道,这些人这么难管束的吗?
那怎么办?下一刻。“噗。”
他身后的一名唐军士卒已上前,不顾一切地将还在说着“我们怎么会是唐军“的百夫长捅翻在地。
血泼开。
远处有人有蒙语喊道:“唐军要杀光我们啊!”
混乱之际,术真伯只听身后另一名唐军士卒道:“元帅,你已经做过选择了。”“额秀特!谁打死了脱里察?!给我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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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本应该速战速决的战斗,渐渐陷入了胶着。
王綧向北面望了一眼,觉得那边才有一些动静,似乎又渐渐平静下去。
“总管,史少将军派人来报,逃兵所说的那些俘虏不是俘虏,而是投降唐军了!总管若不能击杀了李瑕,不如撤军,等他再派人联络那些降军.....”
王綧错愕了一下。
其实他已经离李瑕很近了。
再一想,其实那两万降军并不能给李瑕多少助力,只要能先击杀了李瑕,他们马上就会反戈。
没有退的道理,他迅速下令,全力进攻。“父亲!孩儿去杀了李瑕!”
见此情形,王綧的次子王熙上前请缨,之后不等王綧答应,便领着一队人杀向了那杆龙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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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纛之下。李瑕已注意到了冲过来的王熙。
因为王熙那一身漂亮的盔甲与火光相映,颇为闪耀。“随朕包抄过去。”
马匹很快奔跑起来,绕过两顶帐篷,消失在营地的黑暗中。
王熙不由眯起了眼,寻找着刚才还在龙纛下督战的那数十名骑兵。同时,他还在继续奔向龙纛,想着先将它斩倒也好。
忽然,簌簌声响起。“右边!”
王熙大喝一声,勒住奔跑的战马。
一杆长槊已捅到了他面前,“当”地击在他的盔甲上,将他撞翻在地。“西八。”
王熙翻了个身,只觉浑身剧痛。
若不是他这一身盔甲坚固,此时只怕已经死了。“保护侯爷!”
周围的元军纷纷大喊,这声“侯爷”倒是唬了唐军士卒一跳。
王熙的母亲出身黄金家族,因此他视自己为大元贵族,高丽王国却又封他光化侯。再一想,高丽也是大元的臣属国,那这光化侯也就是大元的侯爷了。
平时这般无妨。
到了战场上,这种称呼就引起了李瑕的注意。
李瑕勒马,又是一槊便向王熙捅去,“噗”地径直刺穿一名元军。血泼了王熙一脸,他此时还不惧,在地上拿起大刀就向李瑕斩去。“当!”
李瑕径直举起长槊就砸,轰然将那大刀砸落在地上。
王熙虎口剧痛,低头一看已是血淋淋一片,不由大骇,喊道:“父亲救我!”再翻了个身,他起身便逃。
李瑕冷着脸,持槊便追了上去。
若真要论起来,此时李瑕的处境其实是更为糟糕的,连同他的大帐一起,陷入了敌人的包围。
尤其是他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了。
自他称帝以来,还少有遇到这么危险的情况。但,李瑕却还觉得安心....
他当过冠军,受过追捧,却明白别人的追捧转眼之间又能变成谩骂。
权力也一样,顺的时候,有千军万马能在身边保护,但就是九五至尊,也会有一个人完全无助,能被宫女勒死、能被太监淹死的时候。
今日被偷袭,他怀孕的妃子就在后面的那顶帐篷里。要保护他们,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强大。
“好啊。”李瑕呢喃自语道:“杀到朕的面前,很好......比谁的内心强大、体格强大,这才好。”
“啊,啊!”王熙转头大喊道:“父亲救我!”“嘭!”
大槊径直砸在王熙的头盔上,他脖子一歪,血从额头流了下来,人已软软倒在地下。“我儿!”
王綧正在向这边奔来,见此情形,不由目眦尽裂。他身后,还有许多元军在追。
“保护总管!”
李瑕则勒住缰绳,喘着气,看着越来越近的王綧,渐渐感到痛快。因为很久没见到这么狂妄的人了。
这些年,慑于李瑕的威名,很久没有主将敢来与他交锋了。眼前这位,大概是个猛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