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斜风细雨终须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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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善拾起“烫手山芋”,苦着脸说:“喂…你打麻将吗?”

“不打!”他的口吻简直是在拒绝“黄赌毒”。祁善被他震得将手机从耳边移开几公分。

陈洁洁推她一把,小声道:“你哄哄他。”

“哦,那个…洁姐说,三缺一。”

“吃饱了撑的。”

祁善听到“嘟嘟嘟”的声音还有些莫名,他哪来的火气,不来就不来嘛,竟然挂了她电话。她悻然把电话还给陈洁洁,陈洁洁骂道:“这小子,有本事嚣张到底!”

在不甘心的驱使下,陈洁洁又对她的朋友圈进行了一次梳理,赶在祁善打算回家之前叫来了“救兵”。匆匆赶到的老张是陈洁洁和郑微共同的朋友,祁善说不准他的年龄,据说还是单身,高个子,长得其貌不扬,人却是风趣善谈。打从老张坐下之后就再无冷场,三言两语逗得几位女士娇笑连连,祁善嘴角也有上扬的弧度。陈洁洁后悔自己怎么一开始没想到老张,这个人选今晚是找对了。

祁善在牌桌上一改平日的温和柔善,猜牌精准,组牌刁钻,十把牌里倒有九把让她和了。陈洁洁他们开始还存着让她开心开心的打算,眼看她把把和大的,不禁也急了眼。尤其郑微也是个不服输的,眼看听和,老张又给祁善点了一炮,还是把“清一色”。她忍不住对老张道:“你真是喂得一手好牌!”

老张无辜得很:“要不咱俩换位子,你坐她上家。人家打得好,我有什么办法?”

“我还不知道你!”郑微不吃老张这一套。可惜祁善心思全在牌上,全然无意于老张在点炮过程中渐渐亮起来的眼神,老张的各种搭讪她也左耳进,右耳出。

“祁善,你的名字怪有意思,有什么缘由吗?”老张不时看看祁善。

“哦,黄帝生25子,第14子封‘祁’。‘善’主仁爱、高明、赞许、擅长…我爸妈希望我什么都好,结果我什么都差点意思。”祁善和风细雨地解释,手下半点也不含糊,话音刚落又果断吃进了老张新扔出的一张“四万”。

“杠——杠上花,八番。”她微笑着面朝老张。这一刻他的人即他的牌,他说什么,长什么样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陈洁洁指着在场唯一的男人,叹道:“老张啊老张!”

郑微索性将牌一推,伸个懒腰,“不打了不打了,中场休息。我带了一瓶年份不错的酒,大家来喝一杯。”

老张殷勤地为女士倒酒,替祁善满上之后他好奇道:“以前有人说你长得像月份牌画上的美人吗?”

“我爸用擦笔水彩画法给我和我妈画过一张类似的,不过我更喜欢周柏清的风格。”祁善答得认真,用鼻子轻轻嗅了嗅杯里的酒。

“月份牌还有十二张呢。就算我和郑微结婚了,顺便夸夸我们有那么难?”陈洁洁忍俊不禁。

“回家让老公夸去。”老张摸着鼻子说。

祁善十九岁那年“意外”得知自己酒量不错,可到现在她也没喝过几回。她不说,别人决计不会将她和“海量”联系起来,出去吃饭她总是被自动分到妇孺的那一桌。逢年过节她爸爸拿出收藏的好酒,明知道周瓒滴酒不沾,还一再劝他喝少许无妨,祁善面前却永远摆着软饮。只有一次她妈妈让她尝一口近三十年的茅台,未来得及沾嘴便被周瓒插科打诨地给搅了。然而独酌又差了点意思,一如她的麻将水平在游戏平台上小有名声,可到底比不过四个大活人面对面坐着打牌来得痛快。

眼看她把杯子凑到嘴边,陈洁洁不忘关照一句:“祁善,喝一点红酒没事吧?”

“没事。”祁善微笑道,“我喝少一点。”

等到几人干完了郑微带过来的那瓶酒,陈洁洁才发现祁善喝得并不比他们少。她和郑微面颊多少有些发烫,祁善神色如常。

“行啊,真人不露相。我们继续。”郑微乐了,从桌底的纸袋里又掏了一瓶酒出来。

老张说:“你到底带了几瓶酒?”

郑微笑:“本来有一瓶是林静留着明天应酬用的。管他呢,他胃的毛病多,我们喝光了更好。”

“还是你幸运,老公有本事,还不会跟你打架。”陈洁洁打趣道。

“等你尝过我那样的日子,就明白什么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了’。”郑微不等老张动手,自己三两下拔了酒塞,“子翼最多嘴上嘚瑟,给你提鞋他也愿意。”

“他不嫌我,我也不嫌他,好坏有个人在身边。”趁着酒酣耳热,陈洁洁点出正题,“祁善,子歉的事是阿珑不对,我们都看在眼里。”

“没什么对不对的,已经过去了。”祁善低头抿一口酒。

“我劝过阿珑,她不听,死活认定了子歉。谁知道呢,或许有些人天生对爱有直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别怪我多嘴,在这方面你该向阿珑学着点。考虑得太周到不一定是好事,喜欢就大胆地上。”陈洁洁靠近祁善耳语几句,祁善未被酒精侵扰的脸上现了红晕,她本想辩白一句,说:“谁喜欢谁就上。”一时口误,不小心说成了“喜欢上谁就上谁”。

这般“豪气”之语从祁善嘴里说出来实在违和,郑微扑哧一笑。陈洁洁正想说话,忽看到门被推开,她看清来人,嫌弃道:“大忙人来了!”

“刚才忙着,现在有空了。”周瓒进来。外面下着零星小雨,他的发梢和肩膀带着湿意,像披挂着秋风,一时间将室内暖光、红酒、麻将桌的小情调冲淡了不少。他站定在麻将桌前,随意地问祁善:“刚才你说想上谁?”

祁善万万没想到这话也被他收入耳中,情急掩饰道:“反正不上你。”

陈洁洁和郑微闻言又止不住笑。

祁善陷入懊恼中,说多错多,她为什么要接他的话,明明只要不理会他,或说一句“不关你事”就可以了。

“这位是?”老张问。

“他是周瓒,子翼堂弟。”陈洁洁眼睛一转,“他还是祁善的…我也说不清他是祁善的谁。”

周瓒笑而不语,手在果盘上游移,挑了个橘子低头剥起来。

“我们人够了,用不着你来。”陈洁洁揶揄道。

“看看也不行?”周瓒说。

周瓒去过周子翼的公司,和郑微也打过几次照面,郑微叫人取了个空酒杯,说:“这酒不错,叫你赶上了。”

“我不喝酒。”周瓒目光很难不被茶几上已经空了一个的酒瓶吸引,祁善前面果然也摆着酒杯,里面留有残酒,“打麻将也要喝酒助兴?”

陈洁洁忍着笑:“我以为你是看了我发在网上的照片,才火急火燎赶过来的。”

当着这些人的面,周瓒当然不会承认他一看到陈洁洁晒出麻将和酒的照片,心里已冒出一股骂人的冲动。

“你也喝了?”他走到祁善身边,明知故问。

“她酒量好着呢。”陈洁洁想给祁善添酒。

周瓒不言不语地挪开祁善的酒杯,又问:“今晚赢了吗?”

“你说呢,她一吃三,我们裤子都输给她了。”郑微抢白道。

“酒也喝了,麻将也赢了,走吧!”周瓒催促祁善,“我去你家拿点东西,顺便送你。”

“哎,赢了就跑算什么?说好再打一圈的。”郑微不干了。老张也说:“现在还早,等会我送她也可以。”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祁善想要喝完杯里剩下那两口红酒,周瓒在她之前拿起杯子,二话不说将酒泼在一旁的绿植上。

这下没有人说话了,包括祁善在内。

周瓒抓起她的包,顺便拎起她的人,笑道:“她喝多了,你们没看出来?”

待到两人出了茶楼,祁善才与他争论:“我哪里喝多了,你能不能讲点理?”

“当着认识不认识的人你都敢喝酒,不嫌丢人?”周瓒语气冲得很。

“发什么脾气,我没惹你吧?”刚才在其他人面前,祁善不想与他胡搅蛮缠。他们最近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是邀他打麻将,他自己不肯来,这通火气实在发得莫名其妙,“两杯红酒而已,你不灌我,我醉不了!”

周瓒心道:果然是喝过了酒,连说话都比平时大声,态度之强横丝毫不逊于他。一想到再喝下去她没准就开始捏别人的鼻子,他不由心慌气短,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他站在茶楼廊檐的橘红色灯笼下,把橘子递给她。祁善低头看,橘瓣上的白络剥得差不多了,被橘皮松松裹着,在他掌心。她心中一动,过了一会又摇头。

周瓒负气地将橘子两下塞进自己嘴里,想不到酸得厉害,“我去!”他绷着的脸皱了起来。

祁善嘴角微扬,他便咽下了嘴里的酸涩滋味,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可以走了吗?”

外面细雨斜飞,他们都没带伞。祁善犹豫片刻,“你不把车开过来?”

“想得美,这点雨淋不死你,正好醒醒酒。”转瞬周瓒已将她推进雨中,祁善只能跟着他往停车处跑,他嫌她慢,又回头拖她的手。

祁善气道:“喂,我穿着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