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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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言。

整个餐厅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忽然把大手放在我手上。

“你没有留长指甲。”翟君说。

“不行呵,你也知道我现在做这一行……”我没有把手缩回来。

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暖。

“结婚,是很复杂的一件事吗?”他淡淡地带起。

我有点紧张,又有点悲哀,这一刻终于来临,但我并没有太快乐,我只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说:“未必,丰俭由人。”

呵,我真佩服自己,到这种关头还可以挥洒自如地说笑。

他点点头,半晌没有下文。

翟君这人是这样的,思考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多。

又过很久很久,雨渐渐止住,他说:“走吧。”

我便与他站起身就走。

他终于提起婚事。

我并不觉得有第二个春天来临,但我会得到个归宿。

紧张逐渐过去,我觉得一点点高兴,渐渐这点高兴就像一滴墨滴入水中,慢慢扩大,一碗水就变成淡黑色,淡黑,不是浓黑。

我现在的快乐,也就止于此。

消息很快传开。

子群诧异地问:“姐,你在行蜜运。”

“谁说的?”我不想承认,万一不成,也不必难下台。

“姜太太。”

“谁是姜太太?”我莫名其妙,这些神秘的包打听。

“同姜先生离了婚的姜太太。”子群说,“那个爱穿灯笼裤的老女人。”

“你说她老?恐怕她不承认。”我记起来了。

“也许只有三十多岁,但却老给我一种住家风范,”子群笑,“你是不是在蜜运嘛。”

我抢着问:“这个姜太太怎么说?”

“他说看见你跟一个男人看电影,亲密得很,跑来问我,我说不知道。”

“姜太太以为我不肯透露,便朝我道:维朗妮嘉,如果史医生太太还嫁得掉,我应该没问题,是不是?”

子群一脸笑容。我想到姜太太穿着灯笼裤,背着金色小手袋的模样,忍不住伏在桌上笑得呛咳。

我抬起头来,“她以为我跟她条件相彷,我如有男友,她也能有人追。”

子君点点头,“不错。”

我问:“那为什么伊莉莎白泰勒嫁过七次,有些女人一世做老姑婆?”

“你问她去。”

“我比姜太太可爱得多了。”我夸张地作个神气状。

子群也凑趣地说:“谁有胆子把你们两个人的名字一块儿念?”

我还在琢磨这个女人的话。

子群:“你别说说就说到别处去,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真的,我们还在走的阶段。”

子群跳起来,“真的?人品怎么样?”

“一等一。”

“哗,身家清白?职业高贵?”

“然。”

“几时让我们见见?”

“十划还没有一撇,见什么?”

“你们到什么阶段?”

我仰起头想一想,“喝啤酒的阶段。”

“当心变为兄弟姐妹!”

我笑一笑。

“他知道你的事?”又来了。

“是安儿介绍我们认识的,你说他知不知道?”

“安儿,越来越糊涂。”

于是我将来龙去脉说一遍。

子群张大嘴:“奇遇奇遇,姻缘前定。”

我说:“我还没嫁过去呢。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在爹妈面前提起,还有大哥大嫂,反正嫁得掉大家坐下来打牙祭有顿吃。”

“请他们吃?他们不配。”子群噘嘴,“人谁没有高低起落,就咱们一家特别势利。”

我沉默一会儿,“也许我在得意的时候颇有小人踌躇满志之态,得罪人。”

“姐,你怎么把一切事都揽上身?”她有点不忍道。

“哎,我特别喜欢别出心裁,独树一帜,我不姓赖,凡事都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老公跑掉,我学艺不精,与人无尤;家人瞧不起我,亦是我学艺不精,不讨人喜欢。”

子群不搭腔。

我叹口气。

她说:“你要把他抓紧。”

“我有多大的力气,能把他抓住?也得牛肯饮水呵,所以像姜太太之流,也未免将自己估价太高,女人到我们这个阶段,被动多过主动,要不就人到无求,品格高尚的做老始婆。”

“哪来这许多牢骚。”子群笑。

“这年头,要男人娶你,还是不容易啊。”我感触。

“老姐,我看好你,你努力一下,绝无问题。”她挤挤眼睛。

“你少同我嬉皮笑脸的,我剥你皮。”

结婚吧,出尽一口乌气,免得姜太太之流老想与我平身。许到时她又说:子君居然嫁掉,那咱们也有希望。

悠悠人口,如何堵得住?让她高兴一下吧,我不应吝啬,助人为快乐之本。

因翟君垂青的缘故,我恢复自信,容光焕发,人们一直说:女人在恋爱中到底不一样。不不,完全不是这回事,完全与恋爱无关,不知如何会有这种讹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