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除却巫山非云也(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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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外室几家了。

她这会儿生气都提不起劲了。

“你啊你啊,说你蠢?还是说你傻呢?哪个是你真正要依附的人,你都看不清。他是男人,你不也是男人?男人是个什么心思你怎么就不懂?他暗中撺掇你怎么弄钱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东窗事发后,你会如何?还是以为老娘就只生你一个,你就能有恃无恐了?”

儿子看了内容,本就抽象的脸愈发扭曲。

气得两只手都在颤抖。

女人道:“我本以为你有点修炼天赋,悟性也不错,二十年寒窗苦读,你是真想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如今看来,还不如让你当个只会吃吃喝喝的纨绔,至少闯不出大祸。”

纵使草菅人命——

那也只是杀他一个而不是连累全家。

他用职务之便贪污扣押讲师月俸,还阻挠他们诉冤,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贪墨来的钱财跟家中银钱一混,干净的钱也变脏了,追溯起来相当困难。为了起到震慑作用,康国律法对这种典型例子都是直接全家连坐起步的。谁花了脏钱,谁就能判罪,不管男女老幼!

当然,这在所有人看来都很正常。

家庭乃至家族,本就是一体的,贪污这样的重罪居然只针对小家单位而不是一口气牵连三族九族,反而显得过于仁慈宽宥。她沉声叹气:“丢人就丢人吧,总好过丢命了。”

没死在战场,反而被小畜生儿子以及他那个不忠父亲拖累死,那她真是死不瞑目了。

趁着王庭有动作前,她先行动。

带着家仆将外室都搜罗出来。

小畜生看到十来个弟弟妹妹,脸都青了。

秦礼刚回凰廷,迎接他的便是这样的混乱场景。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仔细说来还真有——这女子是秦礼旧部最小的姊妹。当年故国覆灭,旧部只来得及抱着襁褓中的她跟随秦礼逃命。之后也一直习武,在赵奉军中谋了个后勤的职,最后随秦礼等人投沈棠。

她本就有武学根基,能修炼之后不说一日千里,也比寻常武卒顺利不少。赵奉副手阵亡后,她一步步提升上来当了赵奉的裨将。也就是说,顾池这次是挑了秦礼阵营下手的。

还特地卡着秦礼轮值回来的空隙。

地方述职没结束,新的委任还未下来。

秦礼有心保人也使不上劲。

从赵奉口中知道这半年发生的事情,他闭眼静默良久。赵奉坐在对面,活像是一堵犯了错的墙,讪讪道:“她那孩子跟男人不必保的,可她毕竟是……万万不能被顾望潮跟荀含章联手打下去……要是她被树典型,日后这日子……莫说是她了,连你我都不好过。”

秦礼这边的关系网实在太大。

先不说赵奉这帮老兄弟,赵奉女儿赵葳可是跟徐解堂弟徐诠合婚了的,而徐解这些年又是替主上赚钱,弄了不少进项。这一块的利润就惹了不知多少人眼红,荀贞想介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徐解掌控的庞大复杂产业链,上下游随便漏一点就能养活不知多少人。

荀贞也不全然相信徐解。

怕是徐解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

赵奉知晓此事的时候,怀疑顾池是直接冲着秦礼去的。只要这次得手,顾池下一次下手会更直接也更狠,动的人也更为重要。秦礼不做多言,只问:“此事,她怎么想的?”

赵奉是想弃车保帅。

但不代表她也那般想。

秦礼要先听听她怎么选。毕竟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儿子也是她亲自生的,养育了二十多年。人心都是肉长的,日积月累的相处下来,便是石头做的心也不可能不触动。

“派人去牢中问了,说是全凭你决定。”

除了这话,其实还有跟秦礼道歉的。

要不是她常年在外,不是打仗就是干工程,疏于对家室儿子的监管,这件事情未必会发生。若是能趁着御史台发难之前先处理了,事情也不会变成眼下的局面,牵连了秦公。

秦礼道:“让人用她的名义,替那不肖子给那些被拖欠的讲师补发月俸,记得私下再补一份,取得谅解。看看能不能赶在户部清算之前,先整理出挪用的具体数额,本金连同罚金一起交了,争取能判个流放边地。至于她那个男人,寻个机会直接灭口,别留着。”

赵奉不解道:“这是为何?”

秦礼呷了一口热茶:“你相信仅凭一普通后宅男人教唆,便能让人铤而走险挪用?家中底蕴又不薄,作为家中独子,儿子想从库房调取什么补贴生父以及父家,有什么难?何必赌上前程冒这个险?被挪用的数字巨大,却也没有大到他一辈子都没见过。你说呢?”

“是局?”

“怕是有人浑水摸鱼。”

表面上只是贪污这么一些讲师月俸,背地里怕是有人借着这一条路,干了更多事情。

万一哪天东窗事发,正好将小鱼推出来。

这小鱼还能牵扯出秦礼等人。

一旦水搅浑了,想要脱身就容易了。

秦礼现在要做的就是灭口。

趁对方放松警惕之机,再将人一网打尽。

赵奉迟疑:“灭口,不是死无对证了?”

秦礼:“区区小卒能知道多少东西?”

留着这个小卒,让他满嘴乱说才是麻烦。

秦礼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让人准备他进宫的行头,又叮嘱赵奉:“记得做干净些。”

赵奉点头,他几乎不会违抗秦礼命令。

只是——

“主上要是知道了……”

秦礼:“这不是正要进宫请罪?”

管事已经在门外备好马,他刚要翻身上马就看到宫内来人,主上邀请他去五海泛舟。

天空飘起濛濛细雨。

五海今日对外开放,这个季节的凰廷已经能看到短衫短袖的游人,寻常黎庶一人花个七八十文就能泛舟游一回。要是不想跟人拼船,还能掏钱包一条,价格也不算高不可攀。

此刻,游船与鸭禽同泛湖上。

谁也没想到其中一条看着朴拙简单的小船正载着国主沈棠,也是做了时下流行的无袖夏装,一头黑发盘在头顶,不着一点金银玉翠。

“公肃可算来了,坐吧。”

秦礼在空位端正落座,沈棠吃葡萄:“这季节怎还穿这般厚实?也不怕捂出暑气。”

“臣是文心文士,不惧寒暑的。”

只要体内文气充裕是不分四季的。

早年为省开销,一年四季都不会特地裁制新衣,全是春装,冬日的时候再披一件厚重点的氅衣挡风。其实连这件氅衣也不用穿。穿上是为了照顾其他人的眼睛,免得看着冷。

沈棠:“可我看着热啊。”

秦礼回想一路上看到的游人。

实在做不来穿着无袖开衫,袒胸露乳。

对于这个问题,他选择沉默,委婉拒绝。

“主上召见臣是有吩咐?”

“也不是,只是知道你回来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宫来看我,那我只能将你喊来了。这两年在外可有什么有意思的见闻?要是受了地头蛇委屈,也能跟我说说,替你将人杀了。”

秦礼心中一震。

“越法杀人,非法也,非君子也。”

沈棠没有说话。

船舱内静悄悄一片。

二人只能听到外头热闹喧嚣。

秦礼搭在膝头的手在这片窒息中一点点攥紧,直至指节发白。纵使内心汹涌如五海被船桨搅乱的湖面,面上依旧毫无波澜。良久,沈棠道:“既知非君子行径,秦卿不是该爱惜羽毛?何必因这种小卒便将自己置于险境?你在芸芸众生之中,又与芸芸众生不同。”

即便是所谓的神,也有些许偏爱。

沈棠将一颗葡萄扔给他。

这件事情,顾池也做得不地道。

不过——

沈棠支颐着,思绪被湖上暖风吹得迷糊。

秦礼:“臣是来请罪的。”

沈棠困乏眯着眼:“秦卿何罪之有?”

他跟赵奉一唱一和,伪造出杀人灭口的假象,不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最好自己这边再配合一些,将秦礼也申斥了,让他回家关禁闭。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