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10
- 下一章: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12
记住言情小说网,,让阅读成为一种享受!若被转/码,可退出转/码继续阅读.
我继续喝着酒,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聂亦的确会做菜,我前一阵刚知道。她挑起眼梢看我:“为什么不说话?”
我放下啤酒瓶说:“哦,我在听,你继续。”
她愣了一下:“继续什么?”
我抬眼看她:“你不是还要告诉我,经历了这次住院,你发现聂亦他依然很关心你,你们俩其实是两情相悦,我应该自觉早点退位让贤?”
她脸上乍红乍白,好一会儿,冷着脸压低声音道:“我不会对你说那样的话,聂非非,你自己很明白你和Yee也许有感情,但你们婚姻动机不纯,他对你可能有一点感情,但并不深。”
可见那晚在客厅我和聂亦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晃着啤酒瓶笑了笑,说:“你说得对,所以呢?”
她皱眉:“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你刚才说的话没错,这次我住院,他很紧张,每天都来探望我。”她分辨我的每一寸表情,道:“我知道他一直没有忘记我,他对我的感情还在。”
我说:“你说的这些……”
她突然把自己的手机放到我面前:“他最近来医院时我拍了一些和他在一起的照片。”
我看了一眼她的手机,没有接过来也没有推回去,我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太感兴趣,雍小姐,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肖想的这个男人已经结婚了。”
她滞了滞,却哼了一声:“聂非非,你是在害怕吗?”
我说:“你真有意思。”
今晚她来找我摊牌,估计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加之坐下来摊牌前又刚被几个醉鬼吓个半死,因此开口和我说话时一直有点潜意识的紧张,偶尔还会有点不太寻常的举动,比如给我看她的手机。但聊到这儿她却像是终于镇定下来,重新有了以往咄咄逼人的气势,坐姿稍稍前倾,目光里含着一点兴味,向我道:“你的确是在害怕。”
这人一镇定下来立刻就变得更加难缠,我笑了笑,问她:“哦,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她眯了眯眼睛:“因为你知道你和她其实并不相配,说起来,聂非非,你除了会拍照,他的事业你懂得多少?你什么都不懂。他一旦被请去参加一些国家项目,你连去哪儿找他都不知道是不是?他每年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在这些项目上,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人生,你却无法走进他的这部分世界。”她抬手勾起滑下来的刘海,衬着她一贯的气质,那动作有一种冷淡的柔媚。“不锅我可以,”她说:“我可以和他一起受邀去参加这些项目,我可以陪在他身边,支持他,甚至帮助他。只有天才才能走进天才的世界,聂非非,你还不够天才。”
雍可一向傲慢,她倒是的确有资本傲慢,长得美,会演戏,人又聪明,一边做明星还能一边做科研,无论是国内国外拍学霸明星榜,一直是名列前茅。摊上这么个尤物做自己情敌,是谁都要感觉压力山大。
我又喝了两口啤酒,我说:“其实你心里还是希望我主动退出的吧?不然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你非要大老远飞一趟过来和我聊这么大半天了。我给你理理,你希望我主动退出,主要是两个原因对不对,一是聂亦爱你比爱我多,二是聂亦找个天才会更配他。”我看她的表情道:“不要这么凝重,我们谈事情要剥开现象看本质,还要有逻辑,聂亦教的。”
她冷淡道:“不用你说,我比你了解他。”
我放下酒瓶:“OK,就算是你比我了解他吧。”我继续:“前一个原因,我需要回头亲自和聂亦求证一下,要是他真对你旧情难忘……”我对她笑笑:“我不会为难有情人。至于后一个原因,我觉得我也挺天才的,没有配不上他。”说完继续含笑看着她。
不会为难有情人。我还有空发散思维想我好像曾经在哪儿也听说过这句话。哦,是谢明天,当初我杀去谢家带酒醉的聂亦离开,她就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走了两秒钟神,抬头只见雍可定定看着我。“聂非非,”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感情是很简单很容易破解的事,人类也是很简单很容易理解的生物?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会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说:“你是说,聂亦有可能仍喜欢你,但仍拒绝你,因为感觉和我结了婚要负责任什么的?”我恍然:“所以你才来找我而不是去找他。”
她不再说话。我说:“哦,我不太在乎这些。我不管他潜意识里对你怎么样,我只管他怎么和我表态这事。”
她沉着脸,突然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们搞艺术的都内心敏感脆弱,想要纯粹的爱情。”
我将一只手揣裤兜里:“你认为我内心敏感脆弱?真的?”我抿着嘴唇看她:“不,我心有猛虎。”
西格夫里·萨松的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我心有猛虎,刚愎傲慢,只能对唯一认定的那朵蔷薇花温柔以待。
唯有那么一朵蔷薇,我对它有无尽的爱和宽容,不愿也不会苛责。我觉得这很浪漫。
她大概是没有听懂,也不屑在和我继续讨论,没来由地蓦然发狠:“你最好记住你的话,不会为难有情人。”话毕也没再多说什么,拎着包转身就走了,背影好强地挺直,经过吧台时却不小心跌了一下。
我没有立刻起身,坐那儿将啤酒全部喝光,又将服务生端过来的一杯冰水也喝光。转头看向窗外,玻璃上却觑见自己的影子。我就对着那影子笑了一下,可毕竟不是真正的镜子,并没有看清楚那笑里藏着什么。
没有人真正了解自己的潜意识。
收到许书然短信时,我和童桐已经侯在机场,宁致远要回一趟法国,订了下午的机票。许导的短信风格和他的说话风格保持了高度一致,二十个字内交代完事情:“雅克来我这儿了,有时间飞过来喝酒?”紧随着文字信息配了张他和某棕发蓝眼帅大叔的早餐合影。我一点没犹豫,言简意赅回他:“可,晚上碰头。”回头支使童桐:“订两张去L.A.的机票,马上可以走的那种。”
童桐很惊慌:“不……不回国了?我妈后天还给我安排了场相亲,我看照片还挺满意的。”话脱口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脸迅速涨红,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的样子。
我摇晃着手机:“那就订一张吧,我去L.A.你回国。”
童桐红着脸,假装犹豫:“可没我跟你一起,你的衣食住行怎么办呀?”
我继续摇晃手机:“我又不是个智障,离了你生活就不能自理了,你回国相你的亲去,那些事我自己电话搞定。”话刚说完被我摇着玩儿的手机就啪一声摔在了了地上。
我们一起沉默地看向对方。
童桐肉痛地捡起刚给我买的7Plus,抽了抽嘴角:“开不了机了。”一边默默地给我订机票酒店安排接机一边小声嘟囔:“还说自己不是个智障。”
我给了她后脑勺一下,童桐软着嗓子小声求饶:“别别,非非姐,我才是智障。”
临上飞机前童桐千叮万嘱,让我落地就去买个手机,但落地后一路堵车到酒店,和许书然他们碰头时已经八点多,也没找出时间去解决手机的事。
雅克·杜兰是个法国人,当代最著名的天文摄影师之一,成名多年,是我的大学教授雅各·埃文斯的知交好友。埃文斯在世时,杜兰曾经数次前来纽黑文探望他,因那时候我对天文摄影也挺感兴趣,所以跟着他请教了一阵子,算是他的半个门外弟子。
不清楚许书然怎么会知道我和杜兰认识,想来大概是他和杜兰有交情,同在摄影领域,不经意聊起我,才发现大家都挺熟,可以一起约个酒。
许书然订的地方很安静,我最后一个到,看到他们找了个角落正在低声交谈。上一次见杜兰还是在埃文斯的葬礼上。我见过的西方人中,杜兰不算长得最英俊,却最有风度,那种风度内敛低调且老派,不像个艺术家,倒像个国会议员。几年前有一部电影叫《王牌特工》,科林·费斯在里边饰演一位绅士派头十足的英伦特工,那气质和杜兰有点异曲同工。
杜兰看到我便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他生性严谨,少见笑容,我想这几年他一定过得并不开心,因此即便在笑脸上也满含忧郁。但我实在很激动能再次见到他,走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礼。许书然显得有点惊讶,大概是只知道我和杜兰算熟,不知道熟到这样的程度。
彼此寒暄后大家就着一些寻常话题聊了一阵子,许书然突然有电话进来,走到一旁去接电话。杜兰取出来一只大信封放到我面前:“打开看看。”
拆开来才看到是五张尺寸一致的深海水母的照片,我脱口而出:“六亿五千万年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