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06(3)

记住言情小说网,,让阅读成为一种享受!若被转/码,可退出转/码继续阅读.

这和印象中“大家”对我的态度太不一样,我疑惑说:“我怎么记得自从交上阮奕岑当男朋友,大部分的‘大家’就没对我友善过,我不好了大家不该得挺高兴才对吗?”

社长理所当然道:“因为之前她们觉得你是lucky girl嘛,开玩笑,你可是在和阮奕岑交往,你们还要订婚,但后来你就太惨了。”她摇头:“大众就喜欢支持比自己还惨的,你懂的。”

我和康素萝再次面面相觑。

康素萝听完这个故事,很谨慎地问我:“转来我们学校的时候你真的还带着很严重的情伤吗?”

我觉得就让这个故事如此流传下去也不失为一种美好,昧着良心说:“......嗯。”

康素萝说:“可那时候我看你成天上树拍鸟、下河拍鱼,欢脱得不要不要的啊。”

我说:“......那只是外在,我脆弱又敏感的内心世界你怎么能懂。”

离讲座还有十五分钟时我们进了报告厅,我入校那会儿社长已经念大三,专业是分子生物学,如今做这个专业的辅导员,以权谋私帮我们在她旁边安排了两个座位,结果五个座位开外就看到伍思,她显然也看到我们,又瞪过来一眼。

坐下没多久,感到康素萝在旁边起劲地捏我的手,我目不斜视地说:“康康,不要这样,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对不起我老公。”

康素萝还捏,我说:“康康,你这样叫我很为难的,你不能仗着世上我最爱你你就......”

然后,顺着康素萝的目光,越过康素萝旁边淳朴女同学朝我们投过来的惊恐视线,我看到了坐在报告厅右侧前排的Ada。Ada旁边还坐了个棒球帽黑框眼镜大口罩全副武装的姑娘,不做他想必然是雍可。

我收回目光和康素萝探讨:“今天真是邪门,她们怎么也在?”

康素萝苦思冥想了好半天,低头翻手机:“等等啊,等我查查雍可的业余爱好是不是就是听讲座......”

康素萝开网页那会儿,从前的社长如今的辅导员领着教授从报告厅前门进来,五百人的大厅里掌声顿起,康素萝被吓得一颤,但仍专注地等待着手机页面打开,而我在短暂一愣后已经训练有素地拿起了社长留在座位上的文件袋,并且牢牢将它挡在了自个儿脸跟前。

我跟康素萝说:“不用查了,原因来了。”

康素萝恋恋不舍抬头,咦了一声,立刻很是责备地看我:“你怎么不早说这次开讲座的是你们家聂亦,亏我还纠结那么久一个自然科学讲座何德何能干得过我们文学讲座,原来是刷脸。”

我心里觉得就算不是聂亦开这个讲座,凭他们那标题,有三百人来听简直就要高赞S大学子们孜孜以求的文学心了,但为了保住我和康素萝友谊的小船,只好忍住,并和她科普:“我也不知道来讲座的是聂亦,我读书那时候这系列讲座就不公布教授名字的,因为大多太有名,提前公布了势必导致本院学生得和外院学生在报告厅抢位置,搞生命科学的geek们除了抢得过你们搞文学的还能抢得过谁?”

康素萝懵懂点头,两只手指拈着文件袋:“可你没必要把自己藏起来啊,你在搞什么鬼啊?”

我垂着眼皮说:“那不是昨晚睡了聂亦,这会儿看他不太好意思嘛。”

康素萝蓦然停手,转头看她时她正把左拳头往嘴里塞,眼睛里冒绿光,牙齿都抵着指关节了还不忘发声佩服我:“这么劲爆的事你居然这么平淡就说出来了,非非你能的!”

我嗯啊了两声,靠坐在座椅上将文件袋拿开一点,看到台上聂亦正低头调电脑,白衬衫外套了件黑毛衣。纯色的毛衣,唯左上臂处间杂了几道白色条纹设计,稳重里透着时髦雅致,格外衬他。那是今早临出门时我选出来放在衣帽间凳子上那件,那时候我就想他穿上一定好看,他真正穿上身还是比我想象中更好看。

我还躲在文件袋后面看他。课件加载好后他边开着一瓶水边侧身去看身后的投影屏幕,正好这时候一个老头进来,很高兴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我认出来那是生命科学学院院长,老头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副乐呵呵的知心爷爷模样。两人退到台子边缘聊着什么,聂亦微俯着上身配合老人的身体,大部分时候是老人在讲,他说话不多。无论和谁讲话,他一向是善于聆听的角色。聆听最难得。

康素萝还在那儿兀自激动,百忙之中凑过来问我在看什么。

我缩在椅子里,中正地评价说:“萝儿,我觉得,这么个芝兰玉树我把他给睡了,我真是挺能的哈。”

康素萝老怀大慰道:“可不是......”“嘛”这个助词甫落地,刚从台上下来的社长已经扶着前排椅背在我身边坐下来,挺有兴趣地和我们介绍主讲人和即将开始的讲座了。我就带着康素萝一起把聂亦那神一样的科研履历再次复习了一遍。

复习期间看到有学生将报告厅前门和后门利落上锁,康素萝问了两句,社长扛了两秒钟,没扛过自个儿熊熊燃烧的八卦魂:“这也是不得已。”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兴致勃勃:“支年聂博士已经来我们学院做过一次讲座,结果还没讲到一半,连报告厅的过道里都挤满了人,明星来开演唱会也不过就是那个阵仗了。说是有学生在讲座上拍了聂博士的照片传到学校论坛,所以才一大堆人中途跑过来看。中途过来的学生就没几个是对讲座本身感兴趣的,差不多都是......该怎么形容来着?”

常年负责给外国人出汉语考级试卷习题应用部分的康素萝淡定接口:“为色所迷。”

社长频频点头:“对,为色所迷。其实到这里这也不是个大事,虽然对聂博士太不尊重,但你想想,这就跟看球赛似的,看球赛的女孩子们有几个是真正爱球赛,也都是爱球星们的脸而已,那没有妨碍到球星,其实也不会有人来管你是不是,听讲座也是一样的。”

我们点头称是。

“但是问题来了,那球赛没有观众提问环节嘛,可讲座都是有学生提问环节的。”社长比出六根手指,“那场讲座学生一共提了六个问题,其中有五个问题都是外系十八九岁小姑娘提的。”她顿了一顿:“聂博士你有没有女朋友?聂博士你选择女朋友的标准是什么样的?聂博士你选择妻子的标准是什么样的?聂博士你会不会和比你小很多的女孩子结婚?最后一个就更厉害了,一上来就问聂博士你觉得我怎么样?这些问题实在是......很可能让这么一位科学家觉得我们学校很不正经的,这太尴尬了。”虽然嘴里说着尴尬,但估计觉得就算尴尬也不关她的事,社长很是欢乐地摊了摊手:“所以今年请他来,就得采取点措施避免一下类似情况再次发生了。”

康素萝忍不住大笑:“那些问题都很有意思嘛,哈哈哈哈哈,现在的小姑娘挺棒的啊,还知道选择女朋友和选择妻子不是同一回事啊,哈哈哈哈哈。”

社长也忍不住笑。

只有我还能保持沉默着,问出关键问题:“哎,那聂亦当时什么反应来着?”

“下一题。”社长道。

我说:“什么?”

社长一脸神秘:“所有这些和讲座不相关的问题,聂博士从始至终只有三个字——下一题。”一脸敬佩:“小女孩们不屈不挠问了类似问题五次,他就平静地重复了五次‘下一题’,整个过程都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让人丝毫不怀疑要是那时候所有学生都提这种问题,他会用这三个字一直回答到讲座时间结束,然后再平静地做个结束语转身就走。那种风度真是......真是......”

理科出身词汇量不是特别丰富的社长再一次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事。

助人为乐的康素萝再次施以援手,帮助她完成这个句子:“真是举重若轻,令人欲罢不能。”

我说:“素萝啊。”

康素萝立刻手抚胸口做逼不得已状:“你知道我们搞文学的,太有文化没办法的,动不动就要出口成章的,我们自己也是很烦恼的。”

社长频频摇头表示不太能理解这种烦恼,台上院长开始介绍聂亦,座中时时传来惊叹,我们都住了口。

那些压低的惊叹声似某种催眠音乐,令人莫名恍惚。我就想起来十一年前,也是类似的场景,我坐在S中的报告厅里第一次听聂亦做报告,附近有学姐小声讨论报告台上的少年是何等天才,是了,那时候聂亦只有十五岁。

日光懒散,樱花却极盛,白色的报告厅横卧在实验楼深处......那褪色的旧时光一时间似乎离我很近,贴覆住地面、地面上的每一张桌椅、桌椅上空每一盏灭掉的灯,然后和今日、今时、此刻重合。聂亦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响起来,惯常的不疾不徐:“我们都知道,基因工程是以分子遗传学作为理论基础,以分子生物学和微生物学的现代方法作为手段来进行的研究,所以,既然大家选择来听这场讲座,那么我会假定各位对分子遗传学、分子生物学和微生物学已经有了基本的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