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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侍婢忙道,神色恐惧,“那是别人所为!” “哦?”仓谡不紧不慢,将一根染了毒的料草拿起,“巴地的魈毒,状如米粉,极细,出则不见。但此毒有一奇性,凡藏匿触碰之处,就算隔着蜡布,亦难免沾染,用蔺草水浸之,便成淡红之色。”说罢,从人递来一碗蔺草水,仓谡将指头浸入,再出来,上面已染上淡红的颜色。 侍婢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 此事报往高阳宫,楚王震怒。 他亲自来到囹圄之中,隔着木栏,郑姬端坐在牢房之中。周遭破败,她身上的华衣美饰亦尽皆去除,但她的头发和衣衫仍然整理得一丝不苟,毫无落魄。 “拜见大王。”见他来,郑姬一礼。 楚王没有说话,看着她,只问,“是真的?” 他的话音低低,压抑着怒火,“谋刺樊姬,疯牛,都是你做的!” 郑姬表情平静。 “妾若说不是,大王信么?妾若说这都是别人诬陷,大王信么?”她惨然一笑,“大王心中,只有樊姬。便是当初人证物证俱有,穆夫人力定,大王也说樊姬是清白。信与不信,不过大王心意罢了。” 楚王面色铁青,忽而叫来小臣符。 “令宫正往郑姬宫中清查!”他令道,“郑姬入宫以来,寡人所赐之物,宫正皆有册!按册索寻,所有增缺重新对照,报知寡人!” 小臣符领命。 郑姬睁大眼睛,看着小臣符离去,面色剧变。 “你若清白,查对之后,便还你清白。”楚王冷冷道,说罢,转身便走。 郑姬怔怔,突然将手伸出木栏,抓住他的衣裾,“不!大王!你莫走!” 楚王回头。 她望着他,方才的镇定已经全然不见,双目通红,尽是哀伤。 “大王……”她泪流满面,颤声道,“是妾糊涂……妾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王……妾自从入宫,心中只有大王……可自去年以来,大王再不曾踏入妾的宫室,大王心中只有樊姬,妾夙夜思念,却连大王一面也见不得……”她哭泣不止,“大王,妾心中恼恨,方才行此不仁之事……” “可樊姬安然,而你愈加不安。”楚王没有挣开,只看着她,“于是又做下了那疯牛之事,是么?” 郑姬睁大眼睛,忙辩道,“此事与妾无干!樊姬献食,乃大王临时之命,妾如何得知!” “并不必是她,任何人皆可。”楚王与她对视,“宝鼎出水是樊姬之功,祭仪之上若生凶事,樊姬便是不祥。” 那目光直直,似乎能穿透人的心底。 郑姬只觉浑身发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姬。”楚王道,“你初入宫之时,寡人便与你有约,日后分开,必不亏待。故而寡人赐你钱物,从不曾吝啬。可你并不将此言放在心上,狠心作恶,越姬也不放过。” “那是她们该死!”郑姬倏而厉声道,抬头,目光几近疯狂,“我有何过错!越姬骄横,从不将我放在目中,大王却将她与我一般对待!我为何不能恨!人人都说樊姬好,她那么好,她什么都有,为何……为何还要与我争……” 她说着,失声痛哭,紧紧扯着楚王的衣裾,将脸深深埋在上面,声音破碎哽咽,“大王……妾什么也不要……金帛珠玉……妾什么也不要……妾只要你,只要你啊……” 呜咽的声音,传到墙的另一面。 阡陌站在那里,默默听着,一动不动。 目光盯着地上,视野中,忽而出现一双脚。阡陌抬头,却见是仓谡。 他看着她,那来不及收起的纷乱之色一览无遗。 “为何不进去?”仓谡淡淡道。“可怜她么?还是心虚?” 阡陌没有答话。 “他有整个后宫,里面全是跟她一样可怜的女子。”仓谡声音平缓,意味深长,“你可怜不过来。” 阡陌瞅瞅他,片刻,道,“你何意?” “你若想在这王宫中留下,便收起那些无用的心思。”仓谡严肃道,“这世上,人人皆有苦衷。你要做夫人,将来与你相对的人只会更多。你若不争,就算楚王也帮不了你。” 阡陌有些发怔。 那哭声还在继续,阡陌的心扑扑跳着,少顷,闭起眼,深吸口气。 待得她在睁眼,那目中已是镇定。 她看着仓谡,少顷,道,“多谢。” 仓谡的眉目间难得地露出温和之色。 “不必谢。”他说,罢了,微微一点头,转身离开。 阡陌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忽而道,“仓谡。” 仓谡回头。 阡陌有些犹疑,“魈毒,真有此物?” “我去过巴国,恰好知晓。”仓谡道。 阡陌知道他见多识广,点点头,片刻,忽而问,“这魈毒沾了蔺草水便成淡红之色,果真……” “那是我吓她的。”仓谡道,毫无愧色。 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