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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相视无语,又是一阵沉默——突然尴尬、令人困惑。“好了。”贝弗莉的嗓音那么甜润,略微有些嘶哑。“我们为什么干杯?”
“为我们大家。”理奇的话来得那么突然。他神情严肃,看着比尔。比尔想起了在那个小丑或者是狠人的东西消失了之后,他自己和理奇坐在内伯特大街中央相拥而泣的那一幕。他端起酒杯,手不住地颤抖。
理奇慢慢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一个一个站了起来。“为我们大家,”理奇的声音有些颤抖,“为1958失败者俱乐部干杯。”
“为失败者干杯。”贝弗莉开心地说。
“为失败者干杯。”艾迪说。无边眼镜后面的那张脸显得苍白、老态。
“为失败者干杯。”班恩的嘴角挂着一丝痛苦的微笑。
“为失败者干杯。”麦克轻轻地说。
“为失败者干杯。”比尔最后一个开口。
他们举杯,一饮而尽。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理奇也没想开口打破沉默,好像这沉默正是大家的需要。
坐下后,比尔先开了口:“说吧,麦克。告诉我们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能做什么。”“先吃。”麦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然后再说。”
于是他们就开始吃饭……吃了很长时间。比尔觉得他们就像过去笑话里讲的那种快要死的人,拼命地吃。但是这些年来……从他还是孩子的时候起,他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好的胃口。
最后一道甜点也被一扫而光。比尔靠在椅子上,肚子把裤腰撑得紧紧的。他抬眼看到桌上的玻璃杯,好像有千百个玻璃杯在眼前晃动。他笑了,想起自己饭前就喝了两大杯马丁尼,吃饭时又不知道喝了多少啤酒。别的人也跟他差不多。现在就是给他们端上一盘油炸别针,他们也觉得是山珍海味。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没醉。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一直没吃过这么多东西了。”班恩说。大家都看着他,他的脸颊有点儿发红。“我说的是真的。从上中学二年级到现在,这是我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你节食了吗?”艾迪问他。
“对,”班思答道,“我节食了。”
“怎么回事?”理奇问。
“你们不会想听那些老掉牙的故事……”班恩不自在地挪了挪身。
“我不知道后来的事,”比尔说,“来吧,班恩。快说。是什么把‘干草堆’变成了我们眼前的杂志模特?”
理奇小声嘀咕了一阵。“对了,‘干草堆’。我都忘了。”
“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班恩说,“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故事。过完那个夏天——1958年后——我们在德里又住了两年。后来我妈妈失业了,我们不得不搬到内布拉斯加我姨妈那里去住。我姨妈是个吝啬的老女人。她总是不停地告诉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们多么幸运能有她收留,而不用靠救济生活。总是告诉我应该减肥。世界上有那么多吃不上饭的孩子,我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他停下来,喝了口水。
理奇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大笑。
“还好,国家总算度过了那场危机。我妈妈又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等我们搬出我姨妈家的时候,我比从前又多长了90磅。我长胖就是为了气气我姨妈。”
艾迪又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你大概就有——”
“210磅。”班恩极其严肃地说,“后来我在奥马哈上了中学。上体育课……哦,精透了。那些人都叫我‘肉墩’。你们可以想象得到。就这样过了7个月。一天下了体育课我们都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几个家伙拍我的肚子。一会儿所有的人都来了,在更衣室里追着我,拍我的肚子、屁股、后背、大腿。我吓得尖叫起来。他们像疯子一样笑做一团。”
“你们知道。”他低着头,小心地把那些餐具重新摆好。“在麦克给我打电话之前,那是我最后一次想起亨利·鲍尔斯。开始动手的那个家伙是个农村孩子,有一双粗糙的大手。他们在后面追我的时候,我想着是亨利追来了。我觉得——不,我知道,只有害怕的时候,我才想起亨利·鲍尔斯。”
“他们追着我跑过大厅,跑过一排更衣柜。我一丝不挂,没有了尊严……或者说没有了自我,哪里有我藏身的地方?我大叫救命。他们在后面追我,还大声叫着‘拍肥肉!拍肥肉!拍肥肉’!那里有一条板凳——”
“班恩,你不用再想过去那些伤心事。”贝弗莉打断他的话。她脸色灰白,不停地玩弄手里的杯子,差点把酒洒出来。
“让他说完。”比尔说。
班恩看着他,点了点头。“走廊尽头有一条板凳。我一脚绊在上面,磕了头。他们一下全都围了过来。突然听到教练说:“好了。闹够了。都去换衣服。”原来他一直站在那儿。那些人看了看他都走了。我大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