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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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间房的墙壁上,挂了一块写字板。写字板上贴有一张“幽灵”的照片,那是他们拥有的少数几张“幽灵”的照片中的一张,而且因为是跟踪偷拍而来的,图像质量很差。除了“幽灵”外,写字板上还有一张福州龙号船长盛子军的照片,以及一张长岛东部附近的海域图。

莱姆看着写字板上的地图说:“他们离岸边还有多远?”

朗·塞林托拿着电话,抬起头说:“我正在问。”

莱姆虽然经常担任纽约市警察局的顾问,但他涉及的多半是典型的刑事侦查案件,用警界术语来说。这叫做“刑事侦察学”。四天前,塞林托、德尔瑞、皮博迪和他那位沉默寡言的助手阿兰·科,一起到莱姆的公寓。莱姆当时正心烦意乱,他感到不舒服,急需医疗照顾,但德尔瑞一句话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林肯。我们遇到极大的麻烦,没有半点头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嗯………你说有什么事吧。”

国际刑警组织——这个世界犯罪情报资料的交换中心——曾对声名狼藉的“幽灵”发出通缉令。通缉令上说,这个行踪不定的蛇头曾出现在中国的福州市,接着便飞到法国南部,然后又到俄罗斯的某个港口,去接运一批非法偷渡的中国人。在这些人中,有一个是“幽灵”的帮手,他伪装成乘客一起偷渡,目的地可能是纽约。但是国际刑警组织现在却失去了“幽灵”的行踪。中国、法国和俄罗斯的警察局,包括联邦调查局和移民局,没有一个情报专家知道他在哪里。

德尔瑞倒是带来了唯一的一箱证物,那是从“幽灵”在法国的藏身处搜出来的,全是一些个人用品。德尔瑞希望莱姆能通过这些东西,告诉他们“幽灵”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你们怎么………全都来了?”莱姆看着面前的一伙人说。站在他房间里的这群人,来自美国三个大执法机关。

科说:“因为他是重量级的混蛋。”

皮博迪提供了比较实际的说法。“‘幽灵’可能是目前全世界最危险的蛇头。他涉及十一起命案,被害人包括偷渡者、警察和调查人员。不过,我们知道死在他手下的人绝不止这个数。他们被称为‘消失的人’——如果他们欺骗蛇头,就会被杀;如果他们抱怨,也一样会被杀。从此永远消失。”

科补充说:“就目前的情报得知,他至少强奸过十五名女偷渡者,但我相信这只是冰山一角。”

德尔瑞说:“一般说来,像他这种蛇头集团的高层人物,不会亲自参与偷渡行动。这次他之所以亲自带领这些人偷渡,唯一的理由就是想扩张他在这里的势力。”

“如果让他进入我们国家,”科说,“就会有更多凶杀案发生,会死很多人。”

“我明白了。但是,为什么找我呢?”莱姆问,“我对人蛇偷渡一无所知。”

德尔瑞说:“林肯,我们试过各种办法,但没有任何结果。我们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资料,没有清楚的照片,没有指纹,什么都没有。除了………”他把头转向那个装有“幽灵”私人物品的手提箱。

莱姆扫了手提箱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怀疑。“他跑到俄罗斯干什么?你们知道他去了哪个城市吗?我的意思是,那个国家这么大,你们总该知道他去了哪个州或哪个省吧?”

塞林托扬扬眉毛。

那个表情意思是:我们一无所知。

“好吧,我尽力试试。但别指望有什么奇迹。”

两天后,莱姆把这些家伙全部叫了过来。托马斯把那个手提箱还给科。

“你从里面的这些东西中找出线索了吗?”年轻的科问。

“完全没有。”莱姆愉快地回答。

“这………”德尔瑞嘟嚷着,“这么说来,我们失去最后的希望了。”

莱姆见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便把头往后一仰,靠在托马斯从床上拿过来放在椅背上的昂贵的枕头上,然后很快地说:“‘幽灵’和大约二十到三十名中国偷渡者,目前正在一艘名为福州龙号的船上。这条船从中国福建省出发,是一艘七十二米长的货柜和散装货物两用货船;船上有两个柴油引擎,船长叫盛子军,今年五十六岁,手下有七名水手。这条船在十四天前的早上八点四十五分驶离俄罗斯威堡镇的港口。据我估计,现在他们大概在纽约外海约三百海里远的地方,正朝布鲁克林港开来。”他一口气说完。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科惊讶地说。即使连已熟知莱姆办案能力的塞林托,此刻也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

“很简单。我猜他们一定是从东向西航行,要不然他们就会直接在中国上船出发。所以我找了一位莫斯科的警察朋友,请他打电话给俄罗斯西部各港口的负责人。顺便说一下,他在俄罗斯也是负责犯罪现场鉴定工作的,我以前曾和他一起写过一些报告,他是世界一流的土壤专家。他只打了几个电话,就查到了过去三个星期以来所有出港中国船只的名单,我们费了几个小时加以清查。顺便提一下,这一大笔国际电话费账单得由你们支付。哦,我还告诉他,要把翻译费也算在你们头上。结果,我们发现有一条船加载了足够八千海里航程用的燃料出港,而单子上登记的单趟航程却是四千四百海里。八千海里,够他们从威堡镇航行到纽约,再返回到英国的南汉普敦加油。所以他们不会在布鲁克林上岸。他们一定打算把‘幽灵’和偷渡者放下船后,就马上掉头开回欧洲。”

“也可能是纽约油价太贵。”德尔瑞试图解答这个难题。

莱姆耸耸肩——这是他还能做出的有限的几个表示不高兴的动作之一。他用不太好的口气说:“我当然知道纽约什么东西都贵,但还有别的线索,福州龙号的单子上写着把工业机器运到美国。可是你还得填写船身的吃水量,以确保不会误驶到较浅的港区而搁浅。福州龙号填写的吃水是三米,但以这种大小的货轮来说,如果载满货物,吃水至少应该有七米半。所以我们判断,这艘运的不是工业机械,而是‘幽灵’和偷渡者。对了,我说船上的偷渡者有二十到三十名,是因为福州龙号上载运了足够这么多人使用的清水和食物。我刚才说过,这条船上的水手只有七个人。”

“真厉害。”哈罗德·皮博迪说。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开口,此时终于露出赞叹的笑容。

第二天,间谍卫星探测到福州龙号就在纽约外海二百八十海里的位置,莱姆估算的完全一样。

海岸警卫队的巡逻舰埃文·布里冈号,船上配有二十五名水手、五十毫米双管机枪和八十毫米火炮。他们已进入战备状态,但仍与福州龙号保持距离,只等这条货轮再靠近海岸一些。

星期二的清晨,天空正要放亮前的一刻,这艘中国货轮终于驶进美国水域,埃文·布里冈号受命立即对其展开逮捕行动。行动的计划是先控制货船,逮捕“幽灵”、他的手下和船上所有船员。然后海岸警卫队会把这条货轮开进长岛杰斐逊港,偷渡者将被转送到联邦拘留中心,在那里等待遣返。

一个电话从海岸警卫队巡逻舰的无线电呼叫上转接进来,他们已接近福州龙号。托马斯把电话接到扩音器上。

“德尔瑞探员吗?我是埃文·布里冈号舰长兰森。”

“舰长,我听见你说话了。”

“我想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他们的雷达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好。这条船已急转向海岸逃窜。我有点担心,如果我们强行登船,势必会发生一场战斗。我是说,我们需要指引才能发动进攻,因为这艘船上载运的不是普通乘客,我们担心造成伤亡。完毕。”

“谁会伤亡?”科问,“那些非法移民吗?”

“没错。我想我们应该先强迫那条船转向,然后等‘幽灵’自动投降。完毕。”

德尔瑞举起手,捏住夹在耳朵上的香烟,这是他戒烟之后留下的习惯。“这样不行。你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把他们拦截下来,登船逮捕‘幽灵’。上头已授权你使用任何武器。听清楚了吗?”

过了一会儿,扩音器里才传出那位年轻舰长的声音,他说:“非常清楚。完毕。”

通话结束了,托马斯拔掉接头。房里响起一片电波杂音,随后是一阵紧张的沉默。塞林托把手掌在皱巴巴的裤管上擦了几下,又转身调整皮带上的佩枪。德尔瑞不停地来回踱步。皮博迪打电话回移民局总部,汇报说目前暂无任何消息。

过了一会儿,莱姆的私人电话响了。托马斯走到房间一角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林肯,是韦弗医生打来的,她想谈谈有关手术的事。”他看了一眼房里面色凝重的各部门执法人员,“我说你会稍晚回电给她吧。”

“不,”莱姆语气坚决地说,“把电话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