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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尘子双目精芒闪闪,平静地道:“事实呢?”龙鹰道:“事实是丹罗度损兵折将,边遨死伤惨重,参师禅率领的高手团给我独力宰掉近二十个。他奶奶的,当老子是易吃的吗?”
寄尘子叹道:“如果不是由你亲口道出,我绝不相信。今次你率五百精兵来杀边遨的事,默啜早得情报,对你的实力知之甚详,连我也认为你难逃死劫,岂知完全是另一回事。”
龙鹰心忖幸好保着高原援手的秘密,使敌人未能全面掌握自己,讶道:“寄尘老兄刚说的话,等于背叛默啜。”
寄尘子哂道:“我根本没想过回去。军上魁信的下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实是突厥族近十年来最出色的将领,只因遇上龙兄,非战之罪也。”
龙鹰不解道:“听说因凝艳大力为情郎说项,默啜虽褫夺他的军职,却放过了他。”
寄尘子苦笑道:“你那片放在天石内‘龙鹰笑赠’的小牌,害得默啜颜面尽失,在一众酋头族长面前下不了台,发了几天脾气,到晓得你仍活得生龙活虎,还在龟兹打造天剑,连黠戛斯王也分得一把,勃然震怒下,军上魁信遂成了他出气发泄的对象,竟派人夜袭军上魁信家族聚居的营地,人畜不留,听说只得军上魁信一人凭超凡武技,突围逃走。”
龙鹰呆了起来,对军上魁信的仇恨于此刻云散烟消。
寄尘子道:“纵然有成功的机会,我寄尘子怎会和参师禅这种叛主求荣的小人合作,何况我很怀疑是否真有这么一个机会。看龙兄的神态,便知是胸有成竹,到山南驿来更是你计划里一个重要环节。”
龙鹰道:“寄尘兄准备到哪里去?”
寄尘子现出傲气,道:“除了突厥人的势力范围,天下何处不是供我逍遥的乐土?龙兄放心,我绝非像参师禅之辈,会随意杀人。自懂事后,我便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最大乐趣,是源自善意而非起于仇恨。我为你垫支二两铜钱,正基于多结交个朋友的心态,到你现身眼前,因看过你的绘像,方使人出手试探。哈!得罪了。”
又压低声音道:“千万不要低估默啜,在情义上,我不可以泄露他的手段,只能提醒你战争如棋,要到最后收官子,方晓得胜利属谁。言尽于此,你我后会有期。”
说毕头也不回地从正门离开。
看着寄尘子消失门外,龙鹰颇有感触。
时局不同了,魔门亦在蜕变。
经大唐玄武门之变的惨败后,虽赖婠婠保持元气,但因魔门当时最超卓的三大高手逐一离开,失去凝聚力,各散东西。当年天下无人不惧的“邪王”石之轩,因看破世情,自此不问世事。赵德言则再得不到东突厥大汗颉利的信任,返西域后另树一帜。唯有虽无法在魔功上超越石之轩,但智慧却不在其下的婠婠,培植出武曌,改写了历史。
纯以中土魔门论,因缺乏如石之轩或婠婠般的领袖,故渐趋式微,只在苟延残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女帝承婠婠遗命,清除魔门这个毒瘤,将《天魔策》十卷重归于一,正隐有去芜存菁、重振魔门之念。
魔门再非邪魔外道,而是正统。
看看武曌、胖公公,又或法明,均与以前魔门之徒有很大分别,懂得孰轻孰重,何谓有害,何谓利之所在。
便如寄尘子刚才说的,善意才是维系人与人之间乐趣无穷的凭藉、利之所倚。
塞外的魔门也在变化着,小可汗是最好的例子,你很难只视他为穷凶极恶之徒。
后堂门敞开,一个回纥大汉在翠娘陪同下,随着渗进来的一阵寒气,喜动颜色地朝他急步走过来。
龙鹰也看呆了眼,脱口道:“我的娘!”
来人竟是荒原舞的好友,回纥将领盛江云。当年独解支派他到龟兹来接彩虹夫人,却被娑葛派来的人先一步强行接走,荒原舞遂向他提出劫石劫人的大计。幸得他的回纥军紧跟在后,军上魁信、遮弩和边遨过万人来攻时,逃生者得盛江云和手下接应,否则伤亡将更重。
怎想过他会成为山南驿的老板,难怪翠娘指他与胜渡有交情,天马失窃又肯冒开罪客人之险,搜遍全驿。唯一不明白的,是山欣何须筹款,问盛江云借钱便成。
盛江云想起什么事般,于离龙鹰四、五步之处,提小鸡般一把抓着翠娘,说了几句话,翠娘不情愿地离开。
盛江云坐入寄尘子刚才的位置,欣然道:“听到翠娘形容,我已猜到是鹰爷你。”
龙鹰满脑子疑问道:“你怎会到这里当起老板来呢?”
双方是以突厥话交谈。
盛江云压低声音道:“事实上我仍有军职在身,山南驿属军方的据点,以做生意来掩饰,像翠娘本身便是王廷的女侍卫,除了十多个下人外,其它全是训练精良的好手,有起事来,山南驿可变成前线阵堡。”
龙鹰道:“这算否升职呢?”盛江云苦笑道:“是平调。唉!接不到彩虹夫人,我给大王臭骂一顿,幸好交出个玉雯,不到两天气已消了。现在玉雯已成了他的新宠,听说还怀下了大王的骨肉。”
龙鹰讶道:“既然玉雯飞上枝头作凤凰,当然会对你照顾有加,怎会反给外调到这里来,当探子的大头领?”
盛江云道:“此事一言难尽。玉雯再不是鹰爷以前认识的那个清纯女孩,变得深沉厉害,可杀人不见血。我弊在清楚她的出身,只将我外调到这里来,算是手下留情,但可肯定不是看在我的份上,而是瞧你的情面。”
龙鹰呆了起来,千猜万想,仍没法想象这个可爱的女子,最后竟变成这般的一个人,宫廷和权势,是最可怕的染缸。
盛江云道:“鹰爷又怎会到这里来的?”
正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道人影门也不关似鬼魅般掠进来,盛江云正要弹起迎战,给龙鹰一把抓着,道:“是自己人!”
来者正是符太,惹得人人注目。
寒风呼呼吹进来,四个壁炉的柴火被刮得窜高闪跳,逸出火星火屑。
符太向龙鹰道:“立即随我来!”
龙鹰向他道:“这是山南驿的老板。”
符太哈哈笑道:“那老参今次有难了。”向盛江云道:“立即全力备战,数目不明的突厥人会于天明前来犯,能动员多少人便多少人,想死的立即离开,试试可走多远。”
龙鹰随符太登上离山南驿二千步外的一个丘岗,在壮丽的星空下,以千计的突厥骑兵源源不绝从南面的山林驰出,注入山南驿所在的平原。
龙鹰嚷道:“我的娘!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直以为来的只是参师禅和他的高手团,从没想过是整个突厥雄师,这场仗如何打?
符太双目闪动着邪异和带点疯狂意味的兴奋神色,道:“真有趣!参师禅追得你很贴,你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我便看见他偕五个人来了,我远远跟在他们后方。几个兔崽子确有点本事,跟着你直抵山南驿,还派出其中一人混进去。哈!不用担心,那个倒霉的家伙给我打苍蝇般拍死。哼!什么高手?我尚未尽兴他已了账。这是杀敌,不算是杀人。对吗?”
龙鹰乏言以对。
符太道:“敌人陆续抵达,不单没有入驿动手,还躲往远处,当时我已感到不对劲,知他们在等待援兵,只没想过来得这么快,还是这么多人,兵力在五千之上,足可直接攻打瀚海军。”
龙鹰看着敌军调动,逐渐形成包围山南驿之势,头皮发麻地道:“是一万二千人。他奶奶的,丹罗度确是用兵如神的名帅。”
符太道:“你怎知是丹罗度?”
龙鹰尚未来得及答他,一个雄壮的声音在山南驿正门外响起,以汉语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龙鹰你是英雄的,就一个人滚出来受死,杀你之后,我们立即离开,否则挥军攻入驿内,人畜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