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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那么,我们可以说阿斯克勒比斯是早已知道这个道理了;对于那些体质好而生活习惯健康,仅只有些局部疾病的人,他教给了医疗方法,用药物或者外科手术将病治好,然后吩咐他们照旧生活,不妨碍各个人尽公民的义务.至于内部有严重全身性疾病的人,他不想用规定饮食以及使用逐渐抽出或者注入的方法来给他们以医疗,让他痛苦地继续活下去,使他再产生体质同样糟糕的后代.对于体质不合一般标准的病人,他则以为不值得去医治他,这种人因为对自己对国家都没有什么用处.
格:按你说来,阿斯克勒比斯真是一个最有政治头脑的人呀!苏:显然是的.他的孩子们也是这样的人,在特洛亚战场上都是好战士,又都是好医生,他们便是用我上面所说的那种医疗方法给人治伤的.......你这知道吗?墨涅拉俄斯被潘达洛斯射了一箭,受了伤,他们把瘀血吸出来,敷上了些缓解草药.
他们并没有给他规定饮食,同从前对欧律皮吕斯一样,他们以为对于在受伤之前体质原来很好,生活简朴的人,受伤以后敷这么一层草药就够了,虽然偶然也喝一种奶酒.可是对于那些先天病弱又无节制的人,他们则认为这样的人活了于己于人都无用处,他们的医道不是为了这班人服务的.这种人虽然富过弥达斯,他们也不给他治疗.......这些故事你还记得吗?
格:你这么一说,阿斯克勒比斯的这些孩子真是了不起呀!
苏:他们的确是这样.但是悲剧家们和诗人品达的说法和我们的原则有分歧.他们说阿斯克勒比斯是阿波罗神的儿子,他受了贿去医治一个要死的富人,因此被闪电打死.依据前面我们说过的原则,我们不相信悲剧家和品达的说法.我们认为,他如果是神的儿子,他肯定是不贪心的,如果他是贪心的,他便不是神的儿子.
格:就此为止,你说得再对不过了.可是苏格拉底,我有一个问题,看你怎么回答?我们在城邦里要不要有好的医生?是不是最好的医生应当是医治过最大多数病人的(包括天赋健全的和不健全的)?同样,最好的法官是否是同各式各样品格的人都打过交道的?
苏:无疑我们要好的医生与好的法官.可是你知道我所谓"好的"是什么意思吗?
格:我不知道,除非你来告诉我.
苏:好,让我来试一试看.我说你把两样不同的事儿混在一个问题里了.
格:什么意思吗?
苏:假设医生从小就学医,对各色各样的病人都有接触,对各种疾病还有过切身的体验(如果他们自己体质并不太好的话),那么这样的医生确实可能成为极有本领的医生.因为我想,他们并不是以身体医治身体,假设是以身体治身体,我们就不应当让他们的身体有病或者继续有病.他们是用心灵医治身体,心灵如果原来就是坏的或者变坏了的,他们就不可能极好地医病了.
格:你说得对.
苏:至于法官,我的朋友,那是以心治心.内心决不可以从小便与坏的心灵厮混在一起,更不可犯罪作恶去获得第一手经验以便判案时可以很快地推测犯罪的过程,好似医生诊断病人一样.相反,要做法官的人如果心灵确实美好公正,判决正确,那么他们的心灵年轻时起就应当对于坏人坏事毫不沾边,毫无往来.不过这样一来,好人在年轻时便显得比较天真,容易受骗,由于他们心里没有坏人心类的那种原型.
格:他们的确有这体验.
苏:正因为这样,一个好的法官所以一定不是年轻人,而是年纪大的人.他们是多年以后年龄大了学习了才知道不正义是怎么回事的.他们懂得不正义,并不是把它作为自己心灵里的东西来认识的,而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学会把它当作别人心灵里的别人的东西来认识的,是只通过知识,而不是通过本人的体验认识清楚不正义是那么大的一个邪恶的.
格:这样的法官将被以为是一位最高贵的法官.
苏:而且是一个好的法官.你的问题的要旨就在"好的"这两个字上,有好心灵的人因为是"好的".而那种敏于怀疑的狡诈之徒,以及那种自己干过许多坏事的人和以为自己手段高明瞒得过人的人,当他和自己同类人打交道时,他注视着自己心灵里的原型,便显得聪明而能干,可是当他和好人或老一辈的人相处时,他便显得很蠢笨了,由于,不该怀疑的他也怀疑.见了好人,他也不认识,他自己因为心里没有好的原型.可是,因为他碰到的坏人比好人多得多,所以不论他自己还是别人便都觉得他似乎是一个聪明人而不是一个笨蛋了.
格:确实是这样.
苏:因而,好而明察的理想法官决不是这后一种人,而是前一种人.因为邪恶决不能理解德性和邪恶本身,但天赋的德性通过教育最后终能理解邪恶和德性本身.因而据我看来,不是那类坏人而是这种好人,才会做一个明察的法官.
格:我赞成的.
苏:那么,你要不要在城邦里把我们所讲过的医疗之术以及司法之术制订为法律呢?这两个法律都对那些天赋健全的公民的身体和心灵抱有好意;而对那些身体不健全的,城邦便让其死去;那些心灵天生邪恶而且又无可救药的人,城邦就毫不姑息处之以死.
格:这样做已经被证明对被处理者个人和城邦都是最好的事情.
苏:这样,年轻人接受了我们曾经说过的那类简单的音乐文艺教育的陶冶,养成了节制的良好习惯,他们显然能便自己监督自己,不需要打官司了.
格:对.苏:这种受过音乐教育的青年,运用体育锻炼(他假使愿意的话),通过同样苦练的过程,他会变得根本不必要什么医术,除非是万不得已.
格:我也这么想.
苏:再说,在不畏艰辛苦练身体的过程中,他的目的主要在于锻炼他心灵的激情部分,不是仅仅为了增加体力,他同普通运动员不一样,一般运动员只注意进规定的饮食,令他们力气大胳膊粗而罢.
格:你说得很对.
苏:因而,把我们的教育建立在音乐和体育上的那些立法家,其目的并不似有些人所想象的那样,在于用体育照顾身体,用音乐照顾心灵.格劳孔,我可以这么说吗?
格:为何不可以?
苏:他们规定所要教音乐与体育主要是为了心灵.
格:怎样会的?
苏: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生专搞体育运动而忽视音乐文艺教育对心灵的影响是怎样的?反之,专搞音乐文艺而忽视体育运动的影响又是怎样的?
格:你所指的是什么呢?
苏:我指的一是野蛮和残暴,另一是软弱与柔顺.
格:啊,极对.我注意到那些专搞体育锻炼的人往往变得过度粗暴,那些专门搞音乐文艺的人又未免变得过度软弱.
苏:天性中的激情部分的确会产生野蛮;如加以适当训练就可能成为勇敢,假如搞得过了头,便会变成残酷粗暴.
格:我也有这么看法.
苏:再说,温文是不是人性中爱智部分的一种性质?这种性质过度发展是不是就会变为过分软弱,如培养适当便能变得温文而秩序井然?是不是这样?
格:的确是这么样.
苏:可是我们说我们的护卫者需要两样品质兼而有之.
格:他们应当这样的.
苏:那么这两类品质要彼此和谐吗?
格:当然要的.
苏:有这类品质和谐存在的人,他的心灵就既温文而又勇敢.
格:显然.
苏:没有这样和谐存在的人便既怯懦又粗野.
格:的确是这样.
苏:好;一个人假定纵情乐曲,让各种曲调唱腔,甜的.软的.哭哭啼啼的(如我们刚才所讲过的那些),醍糊灌顶似地,把耳朵当作漏斗,注入心灵深处,假设他全部时间都沉溺于丝弦杂奏歌声宛转之间,初则激情部分(如有的话),象铁似的由粗硬变为柔软,可以制成有用的器具.倘若他这样继续下去,似着了魔似的,不能适可而止,他就开始融化了,液化了,分解了.结果便会激情烟消云散,令他萎靡不振,成为一个"软弱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