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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檬看爹妈都不在,便丢下作业不写,偷偷跑上网跟人下快棋。结果蒋衾开门进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连滚带爬扑上来抱大腿说:“妈!我保证马上就去写作业!让我先下完这一盘!”
我们黎小檬小同学这辈子对什么都不大认真,十五岁上高三的小孩,考试成绩却马马虎虎的,化学题不会写就在试卷上画小乌龟;跟靳炎学打理生意,出席酒会就只知道扑上去吃东西,钱财进出什么的根本不放在心上;这么大的孩子了,最大的兴趣是吃和玩绵羊,小身板儿瘦得一把,也不知道吃下去的东西都到了哪里,让大人看了好生忧心。
然而万事不过心的黎小檬,对棋道却是相当认真的。给他一本棋谱一盘残局,他能不吃不喝的坐下来研究一整天。
蒋衾翻翻他的作业本,叹息道:“再过两个月就高考了,摸底考试成绩下来了吧?”
黎檬手一抖,立刻装作没事人一样哼哼歌儿,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之类的。
蒋衾俯身看他电脑,半晌评价:“棋力倒是日益见长。”
“哎哟!那是!”黎檬沾沾自喜道:“再等会儿,下完这局我就去学习!”
蒋衾看一眼右上角“十番快棋:第七盘”的标志,都懒得揭穿他了。
靳炎回到家时黎檬八比二大胜对手,翘着尾巴做功课去了,书房里正传出他撕心裂肺背英语的惨嚎声;蒋衾坐在客厅沙发里,眉心深深皱出一道纹,说不清是因为操蛋的新闻还是操蛋的儿子。
他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衬衣扣子开了三个;剪裁很好的西裤显出腿尤其长,坐下来的样子非常的性感。靳炎在他身后换衣服,忍不住把手伸到他锁骨下摸了一把。
蒋衾从眼梢上瞥了他一眼,靳炎没话找话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呢,冷就开暖气啊。”
说完看看窗外初夏傍晚的余晖,干笑两声。
“那个新闻撤掉了?”
“嗯,没了。别担心啦,平常人哪有那闲工夫盯着几张照片去认你是谁,何况就算认出来又怎么样,咱俩是有证的!”
蒋衾皱着眉头看他,靳炎却恍若未觉,倒了两杯茶坐下来,不由分说搂着他道:“那天打架的时候我太冲动,对不起,你原谅我可以吗?”
“……嗯。”
“你看我们都这么多年了,黎小檬是你亲手喂大的,到现在都长成个人样儿了,好好过日子别离婚了好吗?”
蒋衾无言的一闭眼睛。
靳炎立刻说:“我知道你在乎伯父伯母的态度,这样,咱们哪天回s市去一趟,我跟着你在你家门口长跪三天三夜,保准二老回心转意怎么样?你看我连下跪都能忍了……”
靳炎天生大男子主义严重,叫他下跪不如杀了他。何况现在他有身份有地位,走哪都被人众星捧月一般恭维着,他能做出这种许诺也当真不容易。
蒋衾睁眼看了看他,仿佛有些难受,半晌才说:“我问你一件事。”
——来了。
靳炎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拿茶杯的手甚至指甲都变色了。
蒋衾似乎难以启齿,几次都不知道如何开口。靳炎知道越这样越说明他想问的话很关键,蒋衾平时口风紧得跟革命烈士似的,只有特别重大特别纠结的问题才能让他迟疑成这样。
果然等了半晌,蒋衾终于低声问:“靳炎,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三叔好好的,突然就中风了……”
靳炎眉峰剧烈一抖。
刹那间他只感觉全身发寒,紧接着冷汗就全下来了。
“在那之前我爸的态度还没那么激烈的,后来就……甚至拿刀要砍我……”
“你怀疑我对你家人做了什么?”靳炎镇定的道,“蒋衾,当年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我还是个没钱没势的小混混,而你三叔做生意已经很有钱了。你觉得我凭什么能对抗你家人?我有那个本事吗?”
蒋衾疑惑的看着他,不说话。
“说句不好听的,在s市我什么都没有,而你家人是书香门第,是社会名流,凭着良心说你能怀疑我吗?你有啥根据没有?”
靳炎顿了顿,看看蒋衾脸色,又换了个口气:“是,我是恨你三叔当年撺掇着你爸,要把我送派出所去,还要把你关家里。但是我再怎么样也不过就口头上骂两句罢了,还能真的动手打他不成?那口头上的争执你可不能怪我,我脾气多少年来都这样。你三叔都出那种狠毒招数了,我骂两句又怎么啦?”
蒋衾低声问:“那我爸当时为什么……”
“你爸他恨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行,我承认我是在你爸面前说了些不靠谱的话,但是人急到那份上说难听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黎小檬不是也整天叫嚣什么再逼他写作业就要断绝父子关系吗?”
蒋衾看着这个男人,多少年来的认知让他觉得靳炎此刻的表情是真的,说的话也是真的。然而他所说的跟自己去年查到的又如此不符,两个互相悖逆的真相在他脑子里不断角力,让他非常的混乱。
“……我三叔身体一向非常健康,胆子也大,他怎么会……”
靳炎立刻打断蒋衾,“你这样说就没有道理了,他中个风也能怪我,改天他走路上被小石子绊一跤也能怪我不成?”
蒋衾久久注视着这个男人,半晌问:“你发迹后,真的再也没有回去找过我父母?”
这话问得非常郑重,靳炎立刻坐起来,正色道:“绝对没有!”
蒋衾靠在沙发扶手上,眉心深深的拧着,一只手无意识的轻轻揉捏自己膝盖处的裤子。
靳炎看着眼馋,很想把他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根据他十几年来对蒋衾的了解,这人陷入思考状态时就会无意识的捏东西,那动作相当亲昵,是可以尽情享受的好时候。
然而现在时机不对,场地也不对。靳炎深吸一口气,觉得脸部表情已经调整得很到位了,才诚恳的道:“蒋衾,你要是不相信也没关系,哪天我们一起回s市,你尽管向你父母对质好了。这次他们就是真的拿菜刀往我脖子上砍我都认了,只要有一字虚言,你尽管离婚,我决不拦着,怎么样?”
蒋衾张了张口,仿佛想说什么,却最终叹了口气。
他喃喃的道:“好吧。”
靳炎全身一松。
根据他对蒋衾的理解,甭管这事有没有遮掩过去,眼前这关算是过了。
蒋衾问:“你吃了没有?我熬了点稀饭。”
靳炎立刻殷勤的起身表示自己去盛饭,又炒了两个菜端上来,两人对坐吃完了,蒋衾便收拾碗筷去洗,靳炎蹲在那里整理那几盆花。
那花名义上是蒋衾养的,实际上是靳炎买回来,浇水,松土,剪枝,除虫,隔三差五还拍个照片放网上去。它们之所以被归类到“蒋衾养的”这个名义下,是因为蒋衾当时说过一句:“靳炎,我们家是不是该养点花?”
晚上检查完黎小檬小同学的作业,蒋衾便先去睡了。他白天过得太惊心动魄,吃完饭便感到疲倦。靳炎端了杯牛奶给他,看着他喝完漱过口,又坐在床头默默看着他睡着,才起身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阳台玻璃是隔音的,他把门关上,电话接通的时候完全没有压制音量——实际上他已经压制不住了,从吃晚饭前就窜起的怒火此时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二哥接电话的时候听筒险些被震得脱手:
“当年在s市的事情你到底是找哪个手下办的?!现在就拖出去宰了!手脚这么不干净的东西还留着过年吗!你问我?你他娘的还问我?蒋衾都知道了!狗|日的!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子要是离了婚,”靳炎恶狠狠道,“老子就拖着你们一道离,谁也别想落下谁。老子妻离子散,你们一个个都妻离子散;老子过不好,你们谁也别想过得好。他娘的,告诉你的人一个个都把皮绷紧了,咱们走着瞧!”
靳二哥正吃着饭,下意识的一张口,汤全顺着下巴流下来。
他手忙脚乱的找餐巾纸,刚想辩解就听砰的一声,靳炎已经把手机给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