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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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还可以躺在床上看肥皂剧。让自己享受一下。

这真是天堂生活的开始啊——她从弥漫着痛苦迷雾的地方回来,享受两周的假期——她要尽情享受这里的每一分钟。

痛苦的迷雾……

这是她从巴格达外围的当地警察那儿学来的词,指的是自制简易炸弹爆炸引起的烟雾。

电影中的爆炸场面只不过是汽油燃烧发出的烈焰。爆炸结束后,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只剩下演员的脸部特写。但在现实中,自制炸弹爆炸后会留下一团厚重而发蓝的烟雾——发出臭气,刺激双眼,还会灼伤你的肺部。空气中弥漫着一些灰尘、化学烟雾、部分已蒸发成气体的毛发和皮肤,这种现象会在爆炸现场持续好几个小时。

这种痛苦的迷雾是新型战争的恐怖象征。除了战友之外,没有可信赖的盟友,也没有战线。根本没有交战的前线。你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可能是你的翻译、厨师、过路人、当地的商人、十几岁的孩子或是老人。那么武器呢?不是榴弹炮,也不是坦克,而是能够产生痛苦迷雾的小炸药包:装满TNT、C4或C3炸药的包裹,或者是从美军军火库中偷出来的可塑炸药——而且隐蔽得非常好,以至于你根本看不见,直到……嗯,事实上你根本看不见危险。

露西在橱柜里四处寻找茶叶。

痛苦的迷雾……

然后她停了下来。那是什么声音?

露西抬起头仔细听。

什么东西?

嘀嗒的声音。她觉得,一听到这个声音,她的胃就开始痉挛。她和鲍伯没有买过这种上发条的钟。但听起来就是这种声音。

到底是什么呢?

她走进小卧室,这里基本上被当作衣橱用了。灯是关着的。她打开灯。不,声音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她掌心开始出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这声音是我的幻觉吗?……我一定是发疯了。自制炸弹不会嘀嗒作响的,现在即便是定时装置也用的是电子引爆器。

另外,难道她觉得有人会在纽约的互助式公寓里安放爆炸装置吗?

姑娘,你真的需要好好治疗一下了。

露西走进主卧室,床还没铺好。衣橱的门开着,挡住了梳妆台。或许是那里……她向前走,但接着又停了下来。嘀嗒声是从别处传来的,不是这里。她穿过客厅来到小卧室,向里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又走向浴室。她笑了起来。

一只钟放在浴盆旁的梳妆台上。钟看起来很古老了,黑色的外框,钟面上有露出一轮满月的小窗口。这是哪来的?难道她姨妈又来给她打扫地下室了吗?会不会是鲍伯乘她不在家的时候买的,然后早晨在她去健身俱乐部之后,把它放在了这里?

但为什么放在浴室呢?

古怪的月亮脸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几乎呈现出一种凶相。这让她想到伊拉克路边孩子的脸,他们把嘴弯成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当他们看到你时,是把你当成救世主了,还是他们的敌人?或者是外星人?

露西决定打个电话给鲍伯,问问他这只钟的事。她走进厨房,泡了杯茶,把杯子和电话拿到浴室,接着往浴缸里放水。

她在想,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泡泡浴,能不能洗刷掉那痛苦的迷雾呢?

***

在露西公寓前面的大街上,文森特·雷诺兹看见两个女学生走了过去。

他瞥了她们一眼,但并没有增加早已遍及他全身的饥渴感。她们只是中学生,对他来说太嫩了一些。(莎莉·安妮当时的确只有十几岁,但那会儿他也只是个孩子,所以没什么不妥的。)

文森特在手机里听到邓肯低声说:“我在她卧室里。她这会儿在浴室里洗澡……对我们很有利。”

正好用“水刑”……

因为这幢廉价公寓楼里有很多住户,所以如果他撬锁的话,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于是邓肯隔了几个门洞,爬上一栋楼房的屋顶,然后沿着房顶来到露西家的上方,再从消防通道进入她家的卧室。他身手十分矫健(这也是他有别于同伙文森特的另一个方面)。

“好的,我这就准备下手。”

谢谢……

但是,随即他又听到“等一下。”

“怎么了?”文森特问,“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在打电话。我们得等等。”

“饿死鬼”文森特往前坐了坐。等待可不是他的强项。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五分钟。

“到底怎么了?”文森特低声说。

“她还在打电话。”

文森特有点恼火。

该死的女人……他希望自己能出现在邓肯身边,帮他一起把这女人给杀了。她现在打什么鬼电话啊?他狠狠地吞咽了几口食物。

终于,钟表匠说:“我试着把她从电话上引开。我要爬回屋顶,再从楼梯下到走道,然后让她来开门。”文森特听到邓肯的下一句话中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我不能再等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等候的煎熬,“聪明人”文森特想着。他有多重人格:在“饿死鬼”文森特控制他的性格之前,“聪明人”偶尔也会冒一下头。

***

露西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可她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不是月亮钟发出的嘀嗒声,而是附近传来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吗?门厅里?还是外面的小巷子里?

咔嗒的声音。像是金属物体发出的。

是什么东西?

士兵生活中充满了金属物体相互撞击的声音。将长长的、散发着防锈油气味的步枪子弹装进弹夹,在柯尔特手枪上进行上膛和保险操作,车门的插锁,加油车的皮带环,还有战术背心上物件的碰撞声。AK—47步枪子弹打在布莱德利战车或悍马吉普车上丁当作响的声音。

声音又响了。咔嗒,咔嗒。

突然又没声音了。

她感觉到一阵寒气,好像哪儿的窗子开了。什么地方?她觉得应该是卧室。她半裸着身体,走到卧室门口,向里张望。是的,卧室窗开着。但是刚才,当她听到嘀嗒声过来看的时候,窗子不是关上了吗?她也不太确定。

然后,露西命令自己:不要这么紧张兮兮的,士兵。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这里没有自制炸弹,没有自杀式爆炸。也没有那种痛苦的迷雾。

她镇定了下来。

一只手捂住胸部——因为巷子对面还有公寓——她用另一只手关上窗,上了锁。她往下看看小巷里的情况。但什么也没有。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露西转过身,惊得喘息了起来。她披上浴巾,很快穿过漆黑的前厅问:“谁?”

门外安静了一会,然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警察。你还好吗?”

她大声问:“出什么事了?”

“情况紧急。请开门。你没事吧?”

露西很警觉,她拉紧浴巾的带子,打开暗锁,脑子里想着卧室的窗户,怀疑是不是有人想破窗而入。她摘下了门上的链条。

最后,她打开大门的把手锁。等到门朝里打开后,她才想到本该在解下链条之前就要求查看一下对方的警察证件或警徽。她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呆了那么久,以至于忘记了美国本身也有很多坏人。

***

艾米莉亚·萨克斯和隆恩·塞利托赶到位于格林威治村巴洛大街的这幢旧公寓楼。

“就是这里吗?”

“嗯。”塞利托说。他的手指冻得发紫,耳朵却发红。

他们查看了一下公寓楼旁的小巷子。萨克斯仔细地观察着。

“她叫什么名字?”她问。

“姓里克特。我想她的名字叫露西。”

“哪扇窗子是她家的?”

“三楼的那扇。”

她向上看到了消防逃生通道。

于是他们来到位于公寓楼前部的楼梯。

“我们能确信这是钟表匠干的吗?”萨克斯问弗兰克·雷蒂格和南茜·辛普森,他们俩就站在犯罪现场快速反应车旁。车子斜停在巴洛大街上,附近有一群人在围观。萨克斯扫视了一下他们的脸,仍然相信钟表匠之所以要清扫第一处现场,是因为他打算再回来。但是,她没看到有长得像他或他同伙的人。

“是的,他留下了一只那样的钟,”雷蒂格解释道。“上面也有月亮脸。”

萨克斯和塞利托走上楼梯。

“还有一件事。” 南茜·辛普森说。

两个警探停了下来,回头对着她。

她冲着这幢楼点了点头,“场面可不会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