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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第一位来客,便是西荒皇周殿下,虽只是行六,但历经起伏始终屹立不倒。据闻,在帝都之中,如今也有一些苗头,说这位六殿下大器晚成,又有上任荒皇器重,未必没有机会风云化龙。
总之,在府中下人看来,府上第一位客人,当真份量十足。
宴席开启,各色佳肴源源不断送入大殿,当然这一次,不是“根人”亲自下厨。
李周一没有这个脸面,当然这位六殿下,今日本就不是,当真为吃喝走这一遭。
他关心的,是金吾将的态度,纵然只饮一杯清水,若他依旧如初,也是千好万好。
结果喜忧参半。
金吾将依旧认可,两人之间的交情,但与当初相比,却多了几分疏离,并不明显却能察觉。
所谓时移世易,当初的黑暗主宰,初入西荒两眼不识天下,自然不能与今日,边军重将身份相比。
态度变化在意料之中,所以实话实说,拿到结果的李周一此时心头喜意更多。他真正忧虑的是,日后应当如何,继续结交金吾将宁秦……他一个困于帝都的皇子,能够给予边军大将的承诺,实在少之又少。
人人之间,不近则远。
结束酒宴,留下一堆礼物的李周一,醉眼迷蒙起身告辞。只在登车时,手扶秦宇臂膀,借酒力说了一句,“望将军不忘当初。”
目送马车离开,秦宇神色平静,心知肚明今日李周一来此,便是为了这一句话。
但可惜,从一开始双方就注定了,并非一路人……自然也就,没有所谓“当初”二字。
马车在一众眼线交织下,驶离东城朱紫汇聚之地,受天问而毫发无损的将军府,看似平静如初,可事实上已成为,当下帝都之中,所有关注聚焦之地。
李周一的举动,自然牵动人心,并非没有人试图,在尘埃彻底落定之前,抢先一步表示亲近,只是一来找不到适当理由,二来陛下如此器重金吾将,私下与之交好未必有益。若非心存诸多顾忌,只怕今日将军府邸,早就宾客盈门,哪还会有此刻的清静。
一路不停,马车回到行宫,六殿下浑身酒气脸色潮红,挥了挥手示意无事,独自归返寝宫。
将侍从、婢女挥退,李周一眼神一清,尽管周身仍是酒气冲天,却再无半分醉态。
他深吸口气,躬身行礼,“儿臣李周一,请陛下降神。”
嗡——
空间轻颤,一片虚影浮现,珠帘后那道,似永远看不清的身影,淡淡开口,“如何?”
李周一道:“回陛下,儿臣今日拜访金吾将,与他殿中共饮,确定他精气完备,并无亏损。”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奉上。
此物肉眼看去,便似气泡般一颗圆珠,表面光润无比,如镜面可清晰倒映周边。
虽不起眼,实则是一件,颇为珍贵奇物,其内近乎自成一道规则,可悄无声息记录眼前发生之事,且无论施展对象修为高低,皆不会有所察觉。
“知道了。”
珠帘后声音再度响起,圆珠自行消失,震颤空间随之恢复如初。
呼——
李周一长出口气,短短几句问答,他额头之上,就已遍布细密汗珠。抬手略作擦拭,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后,仍觉得内心犹自惊悸。
之前,登上马车时,他看似借着酒力,对金吾将说了一句肺腑之言。
但这一句,同样是在说给,之后要翻阅无垢净珠之人。
只是不知他这一搏,究竟效果如何……李周一嘴角浮现苦笑,只希望,不是最坏那个。
……
帝宫。
珠帘后,大帝仔细看过,无垢净珠记录一切,手指略微用力,“啪”的一声轻响,珠碎却无半点残留,似丝丝缕缕烟云雾气,就此消散不见。
他吐出口气,眼神平静如湖。
之前长生殿内,一国大帝执掌无上权柄者,曾亲口郑重承诺,绝不再怀疑秦宇半分。
可事实证明,世间君王之言,或有几分真心,但绝不可全信。
金吾将宁秦,既然今日精气完备,那便绝无可能,是瞒天过海。
天问无误!
大帝眼眸深处,爆开一团精芒,似有所觉起身,“族老可还有异议?”
停顿几息,空气传出轻叹,“一切,便依陛下所言。”
“不。”
大帝面无表情,“朕为天子,暂掌西荒国运、权柄,是行于人间圣人,言出即法。”
“昨夜,朕既以承诺金吾将,对其不再怀疑,今日行径便等若,是自承耳光颜面无存。”
他抬头,眼眸越发沉静,如汪洋无尽,“莫非族老认为,朕之颜面,便不需半点补偿?”
空气安静无声,几息后,气机退走消散。
西荒大帝坐在珠帘之后,白面轻须嘴角微翘,露出淡淡笑意。既然无言,便是默许。
金吾将宁秦,朕坏了对你的承诺,自会做出补偿。想来他日,你知晓今日事后,亦会感到满意。
……
秦宇很不满意。
无垢净珠的确玄妙,无丝毫气息散发,近乎自成一道规则,可拓印眼前发生之事。
无视修为高低,皆不可察!
但世间一切,从无绝对只说,藏身肉肉体内,隐匿时空中那位神秘存在,显然就不在此列。
她虽未见李周一,但身在此间,除了那座帝宫之中,最隐秘晦涩之地,一切尽在感应。
冷笑间,三言两句便点破了,秦宇被算计而不自知的窘境。
想到之前,他面对李周一时,还曾心中生出几分,故人面前你却不知的淡淡感慨……实在是丢人。
而这,也让秦宇更多出几分谨慎,这天地之大,总有诸多闻所未闻的玄妙手段。哪怕是不起眼之人,也不可能心存小觑,否则说不定就要吃大亏。
与此同时,对隐匿在肉肉体内,那位神秘莫测存在,也更多了几分感激、谢意。
若非她提前防范,以一顿早膳,补全了他昨日夜间,因受天问亏损的自身精气,恐怕如今已经,引起帝宫怀疑。
虽不至于,因此便推翻天问结论,但秦宇日后行事,必然更添艰辛,且势必横生波折。
所谓人心皆肉长,岂是真铁石。
尽管秦宇对这位,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对他颇有好感的,隐匿时空中神秘存在,依旧存有极大顾虑,但一步步行至今日,却也忍不住生出些许亲近、信任。
理智纵然清醒,却未必能够,全然操控自身心绪。
肉肉白来一眼,起身就走,“感动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这种惠而不费的东西,说白没丁点价值。你真要谢我,就好好想想,怎么偿还欠账。”
她咬了咬牙,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投资”,却毫无回报行径,心头倍感苦闷。
可嘴角处,却浮现出一丝,便是祂自身也未察觉到的笑意。
清淡而欣然。
……
夜。
帝宫降旨,天使至将军府。
随帝旨而来的,还有一张巨大匾额,尽管布纱遮盖,依旧难掩其中锋芒、浩荡之气。
“金吾将宁秦,上体帝心,功于社稷,擢升三等忠武侯,加封军部枢密,位同一等大将,钦此!”
帝旨内容简单,寥寥几句读完,却其中内容,却大有气象。
皇周统治西荒,汲取前朝教训,断绝异姓封王,侯爵便是人臣之极。放眼西荒,除非天大功劳于社稷,方有资格得以加封侯爵。
贵重如叶家老家主,后叶家叶搏虎,军中两座横山执掌者,也不过是一等侯爵。
虽差了两筹,但秦宇步入西荒朝堂时间之短,晋升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宣读帝旨后,曾见过一面的,帝宫书房中那位宦官,堆出一脸亲近笑容,连连拱手,“忠武侯爷,快起来领旨吧!咱家侍奉皇周多年,您这般年岁的侯爷,还是第一次见到,未来前途远大不可限量,日后若有机会,还请侯爷多关照奴才一二。”
秦宇领旨,神色泰然行礼,“公公客气了,请到府中用茶。”
宦官摆手,“不忙不忙,咱家的事还没办完呢,侯爷接了帝旨,便也将匾额收下吧。”
他眼神里,露出遮掩不住的艳羡,“这可是咱们陛下,亲手书写题字,是无上荣耀,帝都里不知多少大人物,苦求多年都不可得啊。”
秦宇面朝帝宫,再度行礼,“臣金吾将宁秦,多谢陛下厚赐!”
不论心中如何,这一番态度,都是必不可缺。
揭开布纱,露出通体纯黑,金色云纹匾额,上书——金吾将。
右下角,似不起眼处,一行描金小字,位同一等大将军,三等忠武侯宁氏宅邸。
一封帝旨,爵升三级。
帝都瞩目,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