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三十三章】 风摇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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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薇本躺着假寐,听了声响,已拥着毯子半坐了起来。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床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双目是要喷出血来:“说!孩子是谁的?”
原来净薇午膳后呕吐不止,喜鹊打发了人去请了吴医生过来。吴医生过来后,问了些情况,又听了一会儿诊,已经连连向净薇道喜,说是又怀了身孕。那吴医生是个精明之人,一回了医院,赶忙给赫连靖风挂了电话去道喜。赫连靖风本是在开会,听侍从进来说是关于夫人身体情况的,便停了会儿会议。哪里知道吴医生说的竟是这事情,听的时候,血就嗤嗤地往脑子里冲,他已经近两年没有碰过她了,哪里可能会有孩子。虽偶有春梦,也知绝非真事,只是他的黄粱美梦而已。所以电话还未听完,就已猛地砸了出去。
此时见她双目如波脉脉,仿佛不明白般,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一头乌发如丝般披在脑后,益发衬托得肤色欺雪塞霜,一幅楚楚动人之态。若是平时,她这么看着他,他必然是心软了的。但此刻,当真恨不得活活把她给撕了!只用力狠狠地抓住她:“说!孩子是谁的?”
她本是满心欢喜的,虽然他已对她不理不睬,左拥右抱,风流快活。但她有了他的孩子,还是说不出的欢悦。此时,见他满脸的阴戾,那颗喜悦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他竟然会说出这些话来,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她心寒到了极点,只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被她看得越发火了起来,将她一把抓起,猛底推到地上,恨恨地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净薇顾不得全身疼痛,只捂着肚子,怕他不小心伤着了孩子。只觉得心痛得像被人用刀不停地在绞,绞得血肉不分,一片模糊。他竟然如此不信任她……唯觉得手脚冰冷,如坠入冰窖……泪终究是止不住,一颗颗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见她双手反射性地捂着肚子,更是气昏了头,猛地将手枪拔了出来,指着她,喝道:“你不说,我一枪毙了你!”她只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低低地道:“说,你让我说什么。你不肯认这个孩子也就罢了,你要我说什么!”
他呆了一呆,笑了出来,声音越笑越大:“我的孩子?我赫连靖风的孩子?我已经两年没有碰你了,你如何能怀孕?你以为你是西方的圣母玛利亚吗?说,奸夫是谁?你不让我碰你,却原来是另有奸夫!”那种被背叛所重创的怒气和伤心已到了极处,若不是整个人还有一丝丝清醒,怕真的已忍不住要开枪,毙了她方才解心头之恨。
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他的样子更是模糊不堪,那声音一字一字地传入耳中,真如钢钉般被硬生生地钉入脑中,但最深层的疼痛却是来自心底的,带着那冰冻的寒气,足以将人活活冻死。终于明白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原来如此。
那日天未亮她避过侍从从他楼里出来,确实也没有人看到。后来他又从喜鹊口中探口气,喜鹊也机灵地打发了他的疑问。当时只怕他会发现她去偷偷看睿儿的一举一动,今日皆成了她不能翻供的铁证。他如此地不信任她,把她想得如此不堪,那么她每一句解释只会成为他认为的狡辩。知之,则信之。或许是命运造化弄人,他和她终归是缘浅。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靠着屋内的沙发背上,方停了下来,静静而又决然地看着他,缓缓地又低而微地道:“你休了我吧!”从此萧郎是路人。
他仰天狂笑,半晌后却静了下来,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她,只是太过于平静了,静得让人涌起一阵莫名的害怕。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猛,似乎想把她生生捏碎了般:“休了你!哈哈……休了你,你真是想得太美了。我要你活着……生不如死。”
他猛地大声喝道:“张立,你给我进来……”这日正是张立当值,他已升了官,但还是兼管了赫连靖风的侍卫。此时正焦急地站在大厅外面,也不知道司令为了何事,与夫人大吵。听他这么一叫唤,忙跑了过去,隔着门道:“司令!”
赫连靖风冰冷地道:“把夫人送去医院。”她止不住地颤抖,他想干什么?他要干什么?她全身无一丝力气,若非靠着沙发,怕早已瘫痪在地了。赫连靖风只冷冷地扫了她未隆起的肚子一眼,重重地将她放开。
她在一瞬间害怕了。拼命地摇头,泪眼濛濛:“不!不!不要……我求求你,放了这个孩子!”他亦笑了出来,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里:“放了他,放了这个杂种。让他日夜提醒我,你给我带了顶大大的绿帽子吗!”她唯一能做的动作,只是摇头:“不,不是的。他是你的孩子。你放了他,求你,不要……”
他哈哈大笑,连眼泪也笑了出来:“我的,你说是我的?来人,将夫人送去医院。”张立等侍卫在门外应声而入。净薇脸色苍白,泪流满面,张立等侍从也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只觉着不忍,走到沙发边,唤道:“夫人!”净薇没再说话,也没有瞧他们一眼,只不停地发抖。
喜鹊在门外亦听到小姐和司令在争吵,本一开始还不明白,到后来总算听了个一清二楚,只不敢闯进来。此时此刻,也已经全然不顾了,跑了进来,跪在赫连靖风面前拼命地磕头:“司令,求你,你放了我们家小姐。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司令的……真的是司令的骨肉。喜鹊日夜跟在小姐身边,怎么会不清楚,不明白呢?”赫连靖风也不理会,只冷冷地瞧着净薇,心里就像被火烧过,痛到极处,恨到极处,苦到极处又怒到极处,大声喝道:“还不送去!”众侍从哪里见过他发过如此大的火,个个战战兢兢,两个人忙扶起净薇,送往医院。
满目的白色,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屋内极安静,只有她和喜鹊二人。她止不住地全身颤抖,他竟然如此狠心……如此狠心……医生还没有来——医生还没有来……
她蓦地略略清醒了些,猛然从床上爬了起来,从窗子看下去,应该有四层楼的高度。喜鹊却被她吓着了,赶忙一把抓住她:“小姐怎么了?”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摸着未见隆起的腹部,压低声音道:“喜鹊,我要逃出去……逃出去……”
喜鹊有点害怕又勇敢地看着她道:“小姐,喜鹊这辈子只跟着你了,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她也知道这种手术是不能轻易做的,若一个不小心,命也要搭进去。
净薇靠在墙上,只喘着气,好久才让整个人冷静下来,开了口道:“来了几个侍卫?门口有几个侍卫?楼梯和大门口有吗?你先去看一看?”喜鹊应了声,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回来道:“小姐,只门口有两个侍卫,张侍卫长正和医生在一起。不在这一层上。”
净薇只暗暗苦笑了一下,原来老天还是帮她的。她一生之中,从来是冷淡处之,在家听父亲的,到了北地之后,也处处依赖他。原来这些都是虚的、假的,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到头来,当真是头未白恩先断,什么也靠不住……
她握了握粉拳,挣扎了一会儿,沉思半晌才低低说道:“你先打发一个人去府里,说是让香兰去帮我拿些衣物之类的……然后……再打发另一个去叫张立下来,说我有事情要找司令……我们只有趁这个空当出安阳城……如是行不通……”她缓缓地看了喜鹊一眼,喜鹊也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