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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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起来了?”她说。“那末,你好一点儿了。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在炉边我的椅子上坐下。”

她指着那张摇椅;我坐了下来。她在四处忙着,每隔一会儿,用眼角瞟我一眼。她从炉子里拿出几块面包的时候,直截了当地问我:“你上这儿来以前,要过饭吗?”

我一时生起气来;可是想起我决不能发火,而且,我确实也曾经像乞丐那样在她面前出现过,我便平心静气地回答;不过还不是不带一点明显的强硬态度:“你把我当成要饭的,你弄错了。我不是要饭的,就跟你自己和你的小姐们不是要饭的一样。”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这我不明白。我猜,你多半没房子,也没铜子儿吧?”

“没有房子或铜子儿(我想你说的铜子儿是指钱吧),这可并不叫人成为你所说的乞丐啊。”

“你读过书吗?”她立即问道。

“读过,读过很多书。”

“可是你从来没上过寄宿学校吧!”

“我在寄宿学校读了八年。”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末,你怎么养不活自己呢?”

“我养活过自己;而且,我相信,还会养活自己。你要拿这些醋栗做什么?”她拿出一篮醋栗的时候,我问道。

“用来做饼。”

“拿给我,我来拣。”

“不;我什么也不要你干。”

“可是,我总得干些什么。拿给我吧。”

她同意了;她甚至给我拿了一条干净毛巾铺在我衣服上,“不这样的话,”像她所说的,“会把衣服弄脏了。”

“你没做惯用人的活儿吧,我从你的手看得出来,”她说。“你也许是个裁缝。”

“不是,你猜错了。现在,别再管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别再为我费脑筋吧;可是,告诉我,我们现在住的这所房子叫什么名字。”

“有人叫它泽庄,有人叫它沼屋。”

“住在这儿的那位先生叫圣约翰先生是吗?”

“不;他不住在这儿;他只是在这儿住一阵子。他住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是在莫尔顿,那是他自己的教区。”

“那个村子在几英里路以外吧?”

“对。”

“他是干什么的呢?”

“他是教区牧师。”

我想起了我要去见牧师的时候,牧师住宅里那个老管家的答话。“那末,这是他父亲的家了?”

“对,老里弗斯先生住在这儿,在他以前,他的父亲,祖父,陈(曾)祖父都住在这儿。”

“这么说,那位先生名字叫圣约翰·里弗斯先生啰?”

“对,圣约翰多半是他受洗的名字。”

“他的妹妹叫黛安娜·里弗斯和玛丽·里弗斯,是吗?”

“是的。”

“他们的父亲去世了?”

“三个星期以前中风去世的。”

“他们没母亲吗?”

“女主人几年前就去世了。”

“你跟这一家人一块儿住了很久了吗?”

“我在这儿住了三十年。他们三个全是我带大的。”

“这证明你一定是个忠实可靠的仆人。我要为你说这些话,尽管你毫无礼貌地把我叫做要饭的。”

她又惊异地瞪着眼看看我。“我相信,”她说,“我把你完全看错了;可是外面骗子那么多,你得原谅我啊。”

“而且,”我有点严肃地继续说,“你在连狗都不应该关在门外的夜里,却要把我从门口赶走。”

“嗯,那是狠心的;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我为孩子们着想比为自己着想还多;可怜的孩子们!除了我以外,他们多半没有人照料。我多半是要显得厉害些。”

我庄严地沉默了几分钟。

“你可不能把我想得太坏,”她又说。

“可是,我是把你想得很坏,”我说,“我告诉你为什么——与其说是因为你不让我住宿,或者把我看做骗子,倒还不如说是因为你刚才看我没有铜子儿,没有房子,就责备我。世界上有一些最好的人,像我一样一无所有;要是你是个基督徒的话,你就不应该认为贫穷是一个罪过。”

“我再不应该这样,”她说,“圣约翰先生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现在对你的看法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你看上去是个真正体面的小人儿。”

“行了——我现在原谅你了。握握手吧。”

她把那沾着面粉、长着老茧的手放在我手里,另一个更加真诚的微笑照亮了她那粗糙的脸;从那时候起,我们就成了朋友。

汉娜显然很喜欢谈话。在我拣果子、她和面准备做饼的时候,她继续给我讲各种各样的琐事:关于她的已故的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关于“孩子们”(她这样称呼年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