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场休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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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缩在沙发里看影片,那阵子她看很多所谓的高雅艺术片,多半又长又闷,要么长达三十秒钟的时间内镜头始终定格在一个静止画面里,要么一个场景一段对话可以枯燥乏味地演上半小时,要么两个小时只三五句台词,而她竟然看得津津有味。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枯燥乏味,如同她最近的办公室生活,充斥着鸡毛蒜皮与叽叽歪歪,虽然无聊,倒也无害。

张效礼赴任新职前大家为他送行。这位安若很敬重的长者酒过三巡,情绪涌动,话也多起来:“这人与人的缘分深深浅浅总没有定数,今天在一起,明天又分开。俗话说十年才修得同船渡,我们能在几十亿人里相逢相识,这缘分也算足够深了的。”大家都喝得醉意迷蒙,也不知几个人听了进去,但这番话却令沈安若怅然了一整个晚上。她想起很多的人,小学、中学、大学,那些记得住记不住的面孔,那些在返校或回家途中遇上的路人,江浩洋,还有程少臣,即便只是生命中的过客,都终归是缘分一场。

一天下午,沈安若接到任务,晚上她要陪同倪董事长去参加一个慈善义捐与拍卖酒会,还特别被要求打扮得隆重一点。

安若知道这个任务不过就是去举牌,但还是在贺秋雁的参谋下,换上她自从买了就没穿过的露肩黑色小礼服,郑重地盘了发,化了个对于她来说浓艳无比的妆,以至于倪董一见她,先愣了一秒钟又笑,“原来是小沈呀,年轻的女孩子换个发型,换件衣服就变了模样,我快要认不出来了。你们这些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一转眼就长大了。”

这种场合根本没有影视剧里展现的那么光鲜与轻松,担心鞋子崴脚,担心妆会花掉,担心分神看光景的时候错过了她的任务,还有,满桌美食却无人动手,她也只好忍着饿。早知道是这样,来之前就应该填饱肚子。

这种场合里的惊喜其实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倪董代表正洋拍下一个清代瓷瓶,沈安若与他一起上台去接收。步距精心计算过,微笑也是有尺寸的,她的礼仪培训终于派上了用场,背挺得比以往直,身高似乎也向上拔了拔,只是尖尖的高跟鞋和露肩露腿比以往都多的裙子让她不那么自在,还好妆够浓,仿佛戴了面具就可以掩耳盗铃。

接收仪式完毕,沈安若小心翼翼又袅袅婷婷地走下台,一瞥之下竟忍不住叹息,她跟程少臣的缘分可绝对不只修了十年,否则怎么会连这种场合也能碰见?

他坐在离主台很近的桌子旁,又扮回西装笔挺的样子。安若经过他时匆匆一眼没看清他的表情,似乎他也望向了她。她一路走回座位时,一直感到背后有眼睛在注视她,又不能回头确认。等回到座位再望过去,程少臣却在与同桌的年长女士说话,姿态很恭敬。

安若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乍又重逢有点异样的感觉。自从他们相处较频繁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他如今的这副社会栋梁的精英模样。周末他穿得休闲随意,下班来接她时通常也扯了领带,半开着衬衣领口。现在他那副样子,倒像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本正经,装模作样。这才没过多久,居然已成回忆。

宴会散场时,程少臣主动过来打招呼:“您好,倪董事长。”

“少臣,原来你也在。干吗这样客气?”

“倪叔叔。”程少臣顺从地改口,表情淡然。

“这是我们公司的小沈,沈安若。小沈,这是程少臣。”

安若垂下眼帘,微微欠身,觉得这场面装得有点搞笑。

“沈小姐,好久不见了。”程少臣对她展颜一笑。

安若抬头看他,他笑容柔和,但眼里促狭之意明显。待他再看向倪董时,瞬间又变作恭谦。

安若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句,他已对倪董说:“倪叔叔,有同事在等,我先行一步。沈小姐,再见。”

她往他身后看一眼,那里果然候着一位佳丽,穿一身火红的紧身礼服,妆容精致,见他走近身边,刚才还冷冷的表情瞬间融化,咄咄逼人的女强人气质也柔弱了几分。

他女伴那身红裙极惹眼,安若记起她刚才上场了一回,惊艳了一地的眼球,倒没留心是哪家公司的。至于程少臣,好像没见他上过台。或者她刚才一心盯着眼前看似好吃又不能多吃的东西,漏掉了有趣的情节?总之,红色是最诱发食欲的颜色了,所以快餐连锁店里总是大片的红。一堆儿童不宜的恶搞画面浮现于她的脑海,安若为自己天才的想象力感到得意,翘起嘴角自顾自地笑起来,这一边笑一边就瞥见已经走远的程少臣突然回了头,朝她的方向也是微微一笑,顿时笑容就有点尴尬地僵在了嘴角,余光瞥见身旁的倪董正向程少臣挥手,程少臣也朝他们的方向行了一个童子军式的礼后再度转身走掉。原来不是朝她笑啊,安若松口气之余又感到了那么一丁点的小失落。

“小沈,你认识安凯的程小二?”

“上回您家倪公子的婚宴,他也有参加,见过的。”程小二这称呼还真是……沈安若记起倪董的家也在隔壁的勇江市,估计两家很熟,不如老实地交代,以免在领导面前留下说谎的坏印象,于是又补充,“他是我朋友的朋友,大家一起吃过几次饭。”

“对,倪峻的婚礼,我都忘了。他们一起玩玩闹闹地长大,分明就像是昨天的事,一转眼竟然都这么大了,看来我真是老了。”

在长者说话时沉默不接应话题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她可不是好奇打听程少臣的事。安若先做了这番心理建设,然后问:“倪董跟他们家以前是邻居?他与令公子是同学?”

“对,我们两家以前住得近,少臣跟我家阿峻也是小学和中学同学,我们两家很熟。”倪董打开回忆之匣少有的健谈,“老程就是好福气,事业兴顺,孩子们也听话。少卿那绝对是从小到大的模范儿子,少臣小时候也乖,别家孩子在外面打架时,他就老老实实地在屋里练琴。”

“琴?”沈安若这下可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钢琴还有小提琴,都相当不错。聪明又乖巧是不?我当年可羡慕老程了。”

“可他现在却没守在父母身边,替自家的事业分忧呢。”安若有些心虚地想,这纯粹是在附和领导,绝不是挖掘人隐私。

“这孩子们啊,小时候越乖长大了就越叛逆,跟家里闹别扭呗,怎么也不肯回家,性子犟得很,跟他爹有的一拼。老程自己都说,他这辈子谁都不怕,就头痛他家小二。哈,我看他根本是乐在其中。”

与老子斗,其乐无穷。安若脑子里轻轻划过这样一句奇怪的话,赶紧又检讨了一下自己的过分八卦和十足无聊。

回到家,沈安若在镜前足足打量了自己五分钟。虽然领口低了点裙子短了点,但总体而言还算得体;虽然妆浓了点,但也没失真,多看几眼与平常也没差太多,但程少臣今天看她那眼神,分明是在肚子里偷笑的样子。她跟他认识的时间也算够长,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难道是觉得她这样子很搞笑吗?其实真的还算好吧。安若再次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去换衣卸妆,足足洗了三遍脸。

她又开始看传说中极闷、极无聊的电影,并且设了两小时后自动关机。自从不再跟程少臣出去,她就痴迷上了这种文艺片,每晚洗漱完毕后,倚在床上看。电影果然够闷、够无聊,她困意渐渐袭来。恍惚间,手机间歇地鸣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她的住处没固定电话,所以从来不关手机,以便家人随时能找到她。

万般不情愿地下床拿手机,却见到了熟悉的名字,这是程少臣第一次发短信给她。他很鄙视短信这种东西,有一回见她与友人短信聊天,在一旁努力地嘲笑这是最无效率的功能,只适合无聊又有大把时间浪费的人。沈安若想象了一下他埋头不耐烦地一字字拼写汉字的样子觉得很想笑,又想起他的手机有手写功能,顿时又觉得无趣了。

程少臣短信上写着:“今天的装扮不适合你,真老气。”

安若气结,把手机扔在一旁,躺下继续睡。她刚才睡了没多会儿,那个闷片还在继续。

但这一回却睡不着了,她坐起来看完了那片子比开头更无聊的结尾,也第一次回了一条短信给程少臣:“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