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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周云辛说得没错。
他面对别人的时候,确实像一潭死水。
他已经三十六了,其他和他同等地位的人,到他这个年龄,无论男女,早已经把世间所有纵情声色的东西享用了一遍。唯独他像是遁入了空门,被清规戒律束缚着,只余下一副苍白贫乏的身体,死水一样不起波澜。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并非没有欲望。
他三十六了,这个年纪的男人,早已经不是年轻人那样热情躁动,可是他也会有渴望别人亲吻的时候,夜深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孤家寡人这个词。
他幻想过无数次商鸣跪倒在他面前,发自真心也好,被他强迫也好,对着他的身体顶礼膜拜,亲吻他每一寸肌肤。
这幻想让他身体都热起来,却又偏偏得不到纾解,让他只能像只扑火的飞蛾,频频撞在玻璃灯罩上,却还眼巴巴地看着玻璃后那一点豆大的灯光。
郁沉言嘴唇里漫开了一丝血腥味。
他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他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没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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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糟糕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见到商鸣。
八点多的时候,他处理完今天的事务,离开了公司。可是车才刚出了公司,就有一个人把他的车拦住了。
司机立马停了下来。
商鸣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来。
郁沉言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的车呢?”
“坏了,”商鸣不在意道,“正好看见你的车出来。今晚住你那儿吧。”
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郁沉言开心了起来。
但郁沉言绷着脸,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没让自己显露出这份开心。
“那你晚上吃什么,我让阿姨提前做?”郁沉言问道。
“不用麻烦,随便煮个粥就好,你最近不是胃不太舒服吗?”商鸣看了他一眼,“今天有好好吃药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郁沉言真的觉得自己胃又开始疼。
但他今天并没有乖乖吃胃药,所以一时非常心虚,并不愿意回答。
商鸣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郁沉言是能不吃药就不吃的人。
商鸣把手伸了过去,按在了郁沉言的胃上,他的手很热,即使隔着衣服,热度也传递到了郁沉言的皮肤上,“疼吗?回去早点吃药。”
郁沉言被商鸣的动作吓了一跳,简直要当场跳起来,他们已经好些年没有这样亲近过了。可他呆呆地看着商鸣,又不敢动。
商鸣的手宽大,修长有力,他的胃部还是疼,但是下腹又隐隐有点躁动。
他的耳朵有点红了,不知道商鸣为什么突然会像给小孩子捂肚子一样对他,只能乱七八糟地点头,“知道了。”
他的手抓在了商鸣的手上,像是要把商鸣的手拿开,又像是舍不得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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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这个时候,司机不知道为什么急刹了一下。
郁沉言一个没坐稳,就撞进了商鸣怀里。
而商鸣顺手就把他抱了起来,让他稳稳当当坐进了自己怀里,一只手仍然放在他肚子上。
郁沉言顾不上去关心司机为什么急刹了。
他现在整个人都陷入到了商鸣的气息里,商鸣的怀里有种厚重而蛊惑的味道,黑沉沉地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从来不是娇小的个子,肩宽腰细腿长,分分钟可以去走T台,可是这样窝在商鸣怀里,竟然也合适。
商鸣的另一只手箍着他的腰,郁沉言的腰很瘦,却又柔韧有力。
“你干嘛?”他应该是要质问的,可是话一出口,声音低柔,莫名少了气势。
“这样方便。现在也没暖袋,你将就一下吧,”商鸣把车后座上的挡板升了起来,阻挡住司机的视线,然后他的手就更过分了,甚至掀开了郁沉言身上那件薄薄的衬衣,探了进去,掌心直接贴到郁沉言细腻柔白的皮肉上,“到家还有一段时间,你先睡一会儿吧。”
郁沉言在商鸣的手探进来的一瞬间,差点叫出来。
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一样,浑身僵硬地坐在商鸣腿上。
他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商鸣出了问题,这个姿势怎么看都暧昧太过了。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又或者是他暗恋商鸣太过出现了幻想。
可他又不舍得动。
商鸣倒是镇定自若,按了一下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儿吧,你今天不是很早就来公司了。”
郁沉言天人交战了几秒,然后僵直的背脊就慢慢软了下来。
他犹豫地伸出手,勾住了商鸣的脖子。
他的脸慢慢贴在商鸣的颈边,呼吸的热气都喷在商鸣的皮肤上。
车子已经开得很平稳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因为路况颠簸两下。
借着一个颠簸,郁沉言似乎是无意地把嘴唇贴在了商鸣的皮肤上。
他很想去咬那块皮肤,吮吸,留下痕迹。
但他没有,他就这样轻轻贴着,一动不动,隐隐地显露出一点依赖的姿态。
商鸣搂着他腰的手不由紧了一紧。车里没人说话,但是空气里却有着粘稠的气息。
郁沉言心想,这姿势实在过于暧昧了,不管对他还是对商鸣。
但又好像算不得过分。
因为他和商鸣这三十年来实在密不可分,更亲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他年少的时候,商鸣跪下为他穿鞋按摩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没准商鸣只是曾经这样照顾过徐晚静,如今又顺手迁就他罢了。
郁沉言想到这里,心头的热血倒是冷了几分。
他年少时也交过女朋友的,是知书达理的世家小姐,但受了寒也会偎到他身边撒娇。
商鸣照顾他,大概和他当年随手给女生泡杯热茶也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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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略微拥堵。
郁沉言一直没有睡着。
他缩在商鸣怀里,鼻尖萦绕着商鸣的气息,已经浑身都不对劲了,怎么可能还有闲情逸致睡觉。
商鸣也发觉了这一点,但他依旧没有松开郁沉言。
“你中午跟周家吃饭了?”商鸣突然想起这事,“听说不止周柏山在。”
郁沉言在商鸣脖子里蹭了一下,也没准备瞒他,“嗯,周云辛也在。”
“不是让你少跟他接触吗?”商鸣口气里有些不悦。
郁沉言没吭声。
他又想起周云辛那个混蛋说他像一潭死水了。
可如果周云辛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就会诧异地发现他和死水简直是离了十万八千里。
他束手束脚地窝在商鸣的怀里,眼睛是潮湿的,浓黑的睫毛懒洋洋地垂下来,嘴唇和脸颊都很红,有种奇异的色欲味道。
但是周云辛有件事没有说错。
他这一生,在所有事上都像个清醒冷酷的疯子,唯独在感情上,他却不肯轻越雷池半步。
他把对商鸣的感情藏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
他害怕商鸣知道他的感情,害怕商鸣用那种怜惜的,不知如何拒绝的表情看他。
可是现在他坐在晃动的车厢里,坐在商鸣的膝盖上,被商鸣这样珍惜地抱着。
他的内心却前所未有地动摇了。
或者说,他这些天一直在动摇。
他已经三十六了。
他没有青春去虚度了。
他在商场上的胆魄和手段从来都是狠绝的,可唯独面对商鸣,他总是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生怕连亲人都没得做。
可他真的要这样将商鸣拱手让人吗?
他贴着商鸣的脖颈,呼吸着商鸣身上的味道,心里阴沉沉地,近乎恼火地质问自己——
他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商鸣去娶徐晚静,和她生一堆孩子,而他到四十六,五十六都还孑然一身,把这个秘密沉默地带进坟墓里。
郁沉言的手抓紧了商鸣的袖扣,几乎要把那个黑曜石的扣子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