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子之章 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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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只要有时间,我就着手调查母亲和东京之间的关系。我若无其事地询问舅舅等人,调查母亲的经历。结果发现母亲在东京并无知己,对她来说,东京完全是一片陌生的土地。由此,可能性就只有一个—母亲去东京,一定与曾为帝都大学学生的父亲的过去有关联。

能够暗示母亲去向的材料,事实上只发现了一个。阿香发现的东京地图上有部分做着记号,即登载着世田谷区的一页,地图中“祖师谷一丁目”几个字用铅笔圈了起来。为谨慎起见,我把其他页面也都仔细查看一遍,再没发现做这种记号的地方。

世田谷区祖师谷一丁目—这或许就是母亲的目的地。从地图上看,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设施,理解为寻访个人住宅似乎更为妥当。

我在函馆的老家中对通讯录和信件等展开了地毯式的调查,没有发现一处地址是世田谷区祖师谷。

或许,父亲帝都大学时代的朋友中,有人住在这里。我立刻产生了想去东京的冲动,但此时线索太少了。很显然,即使去了东京,我恐怕也只能在街头彷徨,无从着手。

发现重大线索,是在暑假前夕我开始感到焦虑的时候。那是一张照片。看到那照片的一瞬间,我就下定决心要调查父亲的帝都大学时代。我确信,这个方向一定没错。

去东京之前,我找到一个与帝都大学医学院有关系的人。在同一志愿者小组的北海道大学学生横井君告诉我,他高中的学姐中有一个正在那里上学。我求他将此人介绍给我,这便是下条小姐。

“让你久等了。”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下条小姐正从楼里走出。一看到我,她就用双手做了一个×形的手势。“梅津老师正在上讨论课,咱们待会儿再来吧。可能会很晚,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已经预约好宾馆了。”“回北海道那边,是在明天晚上?”

“是的。我已经订了明晚的票。只要在六点前赶到羽田机场就行。”“哦?这样就从容多了。”她微微一笑,抱起了胳膊,“那么现在该做些什么呢?关于你父亲,你有没有其他需要调查的?”“名册能看一下吗?”“什么名册?”

“医学院的名册。如果有那种记录着毕业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的东西……”

“啊,这个啊。”她弹了一下响指,“这得去图书馆。走吧。”话音未落,她已迈开脚步。

图书馆雄伟庄严,若是在我上的大学,看起来简直就是大礼堂了。里面像博物馆一样幽静。我把行李寄存在一楼,在下条小姐的引领下,进入了二楼一个叫特别阅览室的房间。那里一册书也没有,只摆着一些桌椅。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年轻男子,没有其他阅览者。

下条小姐一面掏出貌似学生证的东西,一面朝那人走去。他们似乎很熟,一面办理着手续,一面还聊了两三句足球之类的话题。那人微笑着望着我,接着便面露惊讶。

“这位就是你的朋友?”他问道。

“朋友的朋友。”下条小姐答道,“漂亮吧?”“漂亮。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是哪里来着?”

“啧啧,又在撒这种拙劣的谎了。想靠这种话来勾引女孩子,别做白日梦了。”

“不,不是,真的很眼熟啊。”“我倒是不记得。”我说道。

“咦,真的吗……”工作人员端详着我,小声念叨着。

“先别弄这些没头没脑的事,快去拿名册。否则我告你偷懒—”

下条小姐正如此说着,那人忽然啪的一下拍起手来。“想起来了。是昨晚的电视上。”

“电视?什么啊?”下条小姐问道。“她上过电视。对,就是周五晚上十一点开始的音乐节目。”我不清楚他所说的电视节目名称,似乎不是在北海道播放的节目。

“里面有一个业余乐队出演的板块,对,昨晚出演的乐队里那个主唱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那不是你吗?”他一本正经地问道,让人琢磨不透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摇摇头。“你弄错了。”“咦,真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这个女孩子,人家才刚从北海道那边过来。别拿人家开心了,好好干你的活吧。”

“我没有开玩笑啊。”那人咕哝着走进里面的房间。

房门关上后,下条小姐小声提醒我:“一定要当心。在东京这种地方,到处都是这种男人,一个劲地只想往女人身上贴。”

我笑着称是。

那人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走了出来。

“请不要带出阅览室,请不要复印。”那人一面把文件交给下条小姐,一面叮嘱。说这两句话时,他用了敬语,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他又飞快地瞅了我一眼。“的确很像。但凡我看上的女人的脸蛋,绝对过目不忘。”他仍在喃喃自语。

“你烦不烦啊!”下条小姐忍不住堵了他一句。我们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这就是医学院毕业生的名册。你先找找你父亲的名字吧,应该会有的。我再去确认一下梅津老师的时间。”

“不好意思,拜托您了。”

目送着下条小姐消失在房间外面,我打开那本旧名册。这不是那种在某个时期整理过的东西,只是把每年毕业的部分连缀在一起而已,所以最初的页面已严重变色,况且印刷也不好。这样一所拥有七十余年历史的大学的毕业生名册,自然也历经了相当久远的岁月。

根据父亲的年龄就能算出他毕业的年份,所以从名册中找到名字并不困难,就在四十三期第九研究室毕业生一栏中,下面就写着“梅津正芳”。每个名字的旁边记录着毕业后的去向。父亲的名字旁边记着北斗医科大学研究生院,那是一所位于旭川的大学。选择同样前途的人在他的同学中并没有找到。去其他大学继续深造的人本就不多,大多数人还是以成为医生为目的,在帝都大学毕业后一般都会以各种形式开始行医生涯。

父亲为什么会选择旭川的大学呢?这个疑问忽然浮现出来。难道是因为距离老家苫小牧很近?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一开始就不会来帝都大学。

此前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但疑问终究还是疑问。

我尝试着调查了一下比父亲稍早毕业的学生的去向。或许,在父亲之前也有考入北斗医科大学的吧。可无论我怎么往前搜寻,也没有找到这样的人。父亲的去向问题越发显得不可思议。

我有些灰心,打算再次翻回父亲名字所在的那一页。就在翻动的过程中,一瞬间,“北斗”二字映入了眼帘。我的心咯噔一下,手不禁停了下来。

这一页并不是毕业生的专栏,而是医学研究室人事一栏,在那里我找到了“北斗医科大学”几个字:

久能俊晴昭和××年三月十五日由第九研究室教授调任北斗医科大学教授。

第九研究室……原来父亲就在这位久能教授门下。如此说来,难道是由于久能教授被调到北斗医科大学,所以父亲也追随而去?教授调出一年之后,父亲就考入了北斗医科大学研究生院。

可是,仍然无法理解。既然父亲师从于这位久能教授,那么身边应该留下更多痕迹才是,但通讯录和信件中都没有发现“久能”二字。

关于这一点,希望现在就想出答案显然不现实。于是我改变思维方式,以父亲的毕业年份为中心再次调查起毕业生的地址,看看能否找到契合“世田谷区祖师谷一丁目”这个已经烂熟于胸的住址的人。

可是,不久这一工作又陷入停滞,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与该住址相关的人。勉强找到了一个祖师谷四丁目的人,却比父亲晚了十年,看来与父亲扯不上关系。

我将胳膊支在桌上,托着腮陷入了沉思。我没指望进展会非常顺利,但失望仍不小。莫非这个“世田谷区祖师谷一丁目”没有丝毫意义?在东京地图上做出的记号也完全是出于别的理由?

传来房门开闭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下条小姐微笑着走了过来。“有收获吗?”

“嗯,找到很多有参考价值的东西。”给人家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当然无法说所获甚少。

“那就好。”说完,下条小姐有些难为情地闭上一只眼睛,挠了挠鬓角,“那个,梅津老师今天怎么也抽不出空来。他说若是明天,倒是可以。那就明天白天吧。”

“没关系,反正明天是星期天。”

“那就好。梅津老师还说,既然是氏家君的女儿,怎么也要见一见呢。”

“那太好了。”

我们从一楼取出行李,出了图书馆。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虽是七月,四下也已经昏暗起来。

“好不容易来一趟,简单地参观一下校园怎么样?我给你做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