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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任务是可行性调查……”
他本可将信息传回去。只需把报告夹藏在信件中,交给贝莉丝,她便会傻乎乎地替他转送。当然,倘若如此,他的雇主就不会来救他。因此他扣留了调查结果,他了解其价值,为了这些潦草的涂鸦,新科罗布森愿意派遣舰队横穿世界。
但他们的救援行动失败了,未能将他连同这些珍贵的笔记一起接回去。这下不可能有运河了,贝莉丝注视着格林迪洛,心中思忖。
费内克口中吐出急促的音节。贝莉丝还以为是他的某种疾病发作了,满嘴尽是不知所云的呓语。但她随即意识到,他在讲格林迪洛语,只不过从人类口中说出,显得略偏柔弱。他背倚着墙作为支撑,尽力控制住恐惧,滔滔不绝地述说着。他在祈求饶命,贝莉丝猜想。但格林迪洛已拿到所需的物品,他没什么谈判的筹码。
牢房中,在他面前盘旋的身影举起手爪,用自己的语言缓慢而大声地说起话来,赛拉斯·费内克发出一声尖叫。
贝莉丝感觉身边的空气一阵颤扰,另外两个格林迪洛扭摆起来,波动由肩膀开始,然后到达紧致的腹部,再顺着细长的尾巴继续传递。它们同样以海洋生物特有的敏捷游向栅栏。格林迪洛首领突兀而神秘地舞动双手,铁栏杆再次变软,让它们钻了过去。
三名格林迪洛围住费内克,他提高了嘶喊的音量。
贝莉丝感到一阵反胃,心中充满恐惧。她确信即将目睹费内克被杀。她听见自己无力地抗议着。别再屠杀了,她心想。
然而格林迪洛却伸手将他擒住,他一边嘶喊,一边挣扎。但它们精巧冷酷的手指轻易就把他提了起来,三个深水怪物手臂交错盘结,将他困于核心,并在混乱与扰动中开始向上浮升。
他们悬浮于地板上方。费内克的尖叫趋于平静。他被抬了起来,双脚离地,在窄小的牢房内移动,周围缠绕着一条条胳膊和鳗鱼似的粗尾巴。
格林迪洛法师一只手紧紧摄住记事本,另一只手短暂地放开同伴与俘虏,朝着小囚室墙上最大的那扇舷窗挥了一下。她听见他脖子上悬挂的骨头咯咯作响,令人惊悚。
舷窗玻璃如液体般波动起来,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池,玻璃开始出现裂纹,贝莉丝意识到格林迪洛的意图。她从麻木中惊醒——那是一种由厌恶、震惊与恐惧而产生的怠倦——匆匆忙忙向门口奔去,途中踩到湿滑的血迹,脚下一个踉跄。
她听到费内克又发出一声喊,接着是一阵黏湿的呼气声,格林迪洛法师张开巨口罩住费内克的嘴,将空气注入他体内,尖利的牙齿刮花了他的脸。与此同时,魔法作用下的玻璃如脓肿一般破裂,海水汹涌地灌入室内。
片刻工夫,屋里的积水便达到了数英寸深,而湍急的水流并未减缓。贝莉丝用麻木的手指去拉门把手,水的压力抵住了舱门。她使劲拽开门,站在门口略一回头,沾湿的裙子包裹着她的身体,冰冷的水流急促地从脚边涌入走廊,令她心惊胆战。
格林迪洛在喷涌的海水中悬浮着。费内克的双手从它们纠结的肢体间伸出来,时而张开,时而合拢。水位渐渐升高,三名格林迪洛在空中迅速靠拢,越缩越紧,仿佛凝固到一起似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最后,它们精准地在同一时刻猛力一甩尾巴,冲向舷窗,毫无迟滞地穿了出去,带着费内克,带着被盗的情报与秘密游入海中。
贝莉丝旋紧舱门,封住漏水的房间,周围的走廊里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水,随着“雄伟东风号”的运动来回荡漾。
她背靠墙壁,滑坐下去,大腿和臀部被水溅湿,但在一阵席卷全身的战栗中,她丝毫没有察觉。贝莉丝没有哭泣,然而随着亢奋逐渐退去,她发出野兽般沙哑的嘶吼,幽禁于体内的恐惧尽数倾泻而出,完全失去了控制。
她就这样坐了许久。
黑夜中,赛拉斯·费内克就在那冰冷阴暗的深水里。他被活生生地劫走了,即将面对审讯或难以想象的惩罚。
贝莉丝花了很久才找到从“雄伟东风号”监狱区回来的路。她坚忍不懈地迈着步,脑中一片空白,沾有盐渍的裙子摩擦着皮肤。她从未感到过如此疲惫,如此寒冷。
最后,她重新回到夜色之中,头顶上是轻轻摇晃的旧索具和巨大的铁桅杆。麻木中,她略感惊讶,一切竟然都没有改变,所有景物依然存在。
此刻,她孤身一人,虽然仍可听见呼喊和大火,但似乎都非常遥远。
贝莉丝费力地喘着气,缓缓走到船边,将脑袋和脸颊倚贴在栏杆上,然后闭起眼睛。等到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瞧着“蹒跚号”。随着瞳孔焦距的调节,宽阔的船身在视野中逐渐变得清晰。火焰已经熄灭。
舱壁后面不再有诡异的能量射出,也没有深海怪物把它当作防御工事。男男女女在甲板上不紧不慢地走动,疲惫而沮丧。
贝莉丝看见海浪拍打着城市的侧面,凭着不知不觉增长的敏感,她意识到,舰队城又开始移动了。
速度仍非常缓慢,就跟当初由大量舰船拖拽时差不多。但恐兽的伤痛有所减轻,又开始拉着它前进。
格林迪洛已经离开。
(而赛拉斯还活着。)
贝莉丝紧握着栏杆,向“雄伟东风号”巨硕的船首走去。绕过一排低矮的舱室时,她听见一阵响动,前面有人。
她眺望着嘉水区、枯瀑区、焦耳区和书城。打斗的声音逐渐减弱。她已经听不到跑动的人群,以及持续不断、鼓点似的枪声,只有偶尔几声喊叫和孤立的袭击。
战斗趋向尾声,兵变结束了。
她听不到有谁在大肆宣扬反叛或稳定;从周围的一切根本无从分辨哪方获胜。然而当她绕过最后一道墙,看到“雄伟东风号”前甲板上的情景时,一点儿也不感到吃惊。
甲板边缘,各个种族的男男女女脸色阴郁,身上布满伤口与血迹,手中依然提着武器。
他们面前躺着一堆支离破碎、开膛破肚的残骸,有的烧成了干炭,有的则被掏空。大多数尸体遭到斩首,头颅乱七八糟滚了一地,张着大嘴,露出尖牙和蛇信。
是血族。大约有数十个。他们被打败了,遭到极刑处置。当神秘的盟友消失之后,当自发支持他们的小股暴动在混乱中逐渐平息,局势便发生了转折,他们被压制下去。缺少本区民众的支持,缺少反叛的动力,这注定是一次失败的冒险。最后,嘉水区的战士不再害怕,一旦真正的恐惧不复存在,血族便难以再靠惧意取胜。
头顶上方隐约有东西在动。贝莉丝抬头望向“雄伟东风号”最靠前的那根桅杆,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想,哦……难怪战斗结束了。
难怪枯瀑区的血族部队会失败。他们不可能获胜。有这样一面阴森的旗帜悬挂于此,他们所散播的恐惧定然如回声一般消散殆尽。
十英尺高处,布鲁寇勒被绑定在十字架上,粗硕的绳索紧紧捆住其手脚。他凄惨地龇着牙,耷拉着舌头,仿佛一头死亡的动物,唇齿之间沾染着自身的血液。
又称梭鱼,个性凶狠且具侵袭性,爱联群出动,体型较大,长度可达1.8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