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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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积分卡么。”柜台里的店员问圣轩。

  “没有。”递上手里的饮料。

  “4元5角。谢谢。”

  圣轩掏出钱。

  “欢迎下次光临。”

  自动门在圣轩面前“丁冬”一下打开。

  那天夏圣轩走了三个小时才回到家。后来看地图才知道自己原来穿越了将近小半个城市。

  其实走的时候也能感觉到路途漫长。毕竟被风吹得要僵硬在脸上的表情和身体里渗出的汗水都是亲身体验的证明。

  看着像半枚硬币似的月亮。四周零落星光。

  确实走了那么长时间,第二天手指痛得甚至握不住牙刷。

  圣轩站在卫生间里皱着眉打开柜门寻找更换的创口帖。昨天划破的伤口今天就有些被感染了似的肿痛。

  “试一试”。

  为什么会想到要“试一试”。

  夏圣轩将咖啡空罐头扔进垃圾桶,手收回来时好象被什么咬了一口。抬起手腕找了片刻发觉食指上多出的一条血线。男生又转过头,明白原来是垃圾桶一小块被损坏后的铁皮露在外面惹的祸。

  伤口不是很深,渗着一排小血珠罢了。圣轩揉着手指把它们擦走。差不多就是这时冒出来的想法。并且一旦浮出水面就再也按不下去了如同充了气的橡胶球。

  “右手手心沾涂上血”。“用力握拳”。“藏在口袋”。

  别人一定会觉得愚蠢,傻,矫情,无聊。因为连自己都觉得很愚蠢,很傻,很矫情,很无聊。像他这样的男生,倘若不是因为一部名叫《圣斗士星矢》的动画也许永远记不清十二星座的名字。女孩们聚在一起测的这个命那个理就更不会好奇。

  可每个人都有希望神明存在的时候。无论他是多么强大自信成熟。

  有些事情如果拜托给那些不知有无的存在,也许会变得很轻松。因为自己只要一心一意地盼望着就好了。

  盼望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圣轩看着刚才被沾到右手手心的一些红色,将它们又搓开一些。随后右手伸进口袋。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必须说这是个非常无稽的动作,还因为伤口的被绷开而更觉得难受。好在藏进了口袋。

  “然后边走路边默念心愿。”是吧。

  “走的路越长,越可能实现。”是吧。

  不用去管是真是假。哪怕只是某个杂志编撰的所谓冰岛秘术。

  只要自己做过了,将来那不知在冰岛何处的鬼怪恶魔起码没有借口不替自己实现愿望。至于它是不是存在,有没有能力实现,便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了。

  好吧其实有那么一线的念头,是有那么一线左右分量的念头,夏圣轩希望着那个秘术是真的。

  伸在口袋里的手,会在随后不知不觉地松开力量,但很快又被握紧。

  会不会一直在渗血呢。

  那也没关系吧。

  如果默念的这个愿望可以实现。

  有停止过的、咬在牙齿下的愿望。

  有个游戏、寓教于乐的小游戏是这样的。在眼前放一本书,然后在书后的某个地方竖一根筷子或是笔,将一只眼睛闭上,只用另一眼睛看着,伸出手指举到筷子上方——不能横着夹过去,必须从上面——在你感觉能夹到筷子的位置将手指伸下去。

  第一次玩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会结果吓一跳。因为无论怎样“看起来”没问题,可实际上总会落空。

  为什么啊?明明一只眼睛还是看得见的啊。

  所以才会引出游戏里的“教育意义”。传授这个游戏的人或许当年也曾经不知原由,可他现在能够摇头晃脑地说着“如果不是两只眼睛的话,会难以判断物体的位置啊”。

  至于为什么难以判断这类更深的道理就说不出来了。

  夏政颐记得自己是在读六年级时第一次从同学那里听来的。照这做了一回果然如此。小男生当时觉得“很神奇咧”,结果回家就要拖着夏圣轩再来一回。不过年长两岁的邻居哥哥表示“我已经知道了,一只眼睛看的时候判断不了距离远近,是吧”。

  “啊?早就玩了吗。”当时有点小失落吧。

  但是现在,数年过去后,夏政颐却会用绝不掩盖的嘲笑对夏圣轩说: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知道。”

  清秀冷峻的少年,停在右眼上的纱布好象一枚蝴蝶翅膀,在他说话的气息间有些微微颤抖。

  天又暖和了一点的时候,夏政颐在或许算学校最不受关注的宣传橱窗里发现了百里佟拍摄的一组照片。单看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学生会宣传干事为了应付而拖着百里做的。因为这个橱窗的栏目名是“学生才艺展示”么。以往都是介绍一些获了奖杯得了名词的人。

  展板上大约贴了百里拍摄的十几张照片。有人物也有景。看不出明确的主题,大概那宣传干事连个最基本的中心都不打算想吧。

  政颐抬着手指敲了敲右下角百里的照。女生手撑在石凳上,身体微微前倾,看得出不是很习惯地有些用力地微笑着。

  大概是所有照片里技术最差的一张。

  “也还好,你拍的那张,”百里这样说着,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反正我也没几张自己的照片。”接着百里在夏政颐要说话前先问到:“饼干要不要”。伸手拿过放在一边的绿色包装袋递过来。

  “嗯?不用了,不饿。”

  “唔,”收回袋子,掏出一块放到自己嘴里,“有点受潮了。拆了以后忘记扎口。”

  “现在这天?”挺干燥吧。

  “对了你知道么。”摇了摇手里的袋子,“就是这种饼干,有个小花招。”

  “什么?”

  “会在本来是三角形的饼干里混进一些心形的,然后,喏,”把包装上印的广告语给政颐看。

  “‘寻找心形饼干,找到越多,越多好运等着你’。”政颐鼻子里笑了笑,“……算什么。你找过吗。”

  “没仔细找过,但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广告时,还真的挺兴奋地拆开袋子想看看。”

  “后来呢。”

  “也没后来不后来的。买的那袋大概被压损过,几乎全都碎成小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嗯……”政颐哼了一声。

  两人是在操场边遇见的,后来便顺着跑道走到尽头的一排看台台阶上坐着。

  “你几个月没在吧。”

  “两三个月。”政颐捡了块小石头朝栏杆外的马路上扔出去,“所以最近忙补课。”

  女生伸直小腿,脚尖摇来摇去着,过一会:“前天在街上碰到了以前同学的父亲。”

  “嗯?”政颐侧过肩看她。

  “有些吓一跳,因为是他先认出我的,喊我名字的时候我还想这个大叔是谁。”

  政颐等着听。

  “就随便招呼着,问我现在在哪里念书,学习忙不忙之类。你也想得出的,将近50岁的人,虽然瘦但还是有点啤酒肚和白头发的那种父亲的形象。”

  “唔……”

  “没说几句就告辞了。他朝另一边坐车,所以我们俩是反方向。”百里收回腿,抱着膝盖,“当他说再见的时候我真的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虽然随后却越来越恐慌起来,怎么都不敢回头看。好象那种电视里能源不足亮了红灯的机器。有个声音不断地在脑袋里嗡嗡地响。”

  “……他是谁?……”终于意识到了。

  “被问到‘你现在好吗’‘读书紧张么’后,却不能同样回问关于他女儿的‘她现在好吗’‘读书紧张么’……这究竟算怎么回事……非常地……感情上非常不好接受。”没有正面回答。

  政颐却明白了:“本来那事就和你无关。”

  “我曾经也这么觉得。”百里说,“但昨天终于很清楚明白过来。”

  ——没有那么简单就能一清二楚扯开干系。

  ——毕竟她的自杀,我知道,我听见了,但我没有在意,没有阻止也没有通知任何人。

  百里说:“这些都是绝对存在,更改不了抹杀不了的。”

  政颐想起在百里一张被贴进橱窗里的照片。架在高空中的指路牌上写着的数字。于是画面里就是这个路牌和它上方的大片夕空。

  百里给它起名为“与天堂的距离”。

  从题目到内容都不是能让觉得轻松的色彩。

  两人在听到下午课程开始的预备铃时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