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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陷入沉思,没有接话。
那个飘着蒙蒙细雨的夜晚,我们都没带伞。
站在一盏水银灯照射下的巷口,她坚持要独自走完剩下的路。
而我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暗、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我那时应该回头的。”她现在说。
“我那时应该追上去。”我现在说。
“我喝完了。”她摇了摇手中的杯子。
“我还剩一半。”
“等你喝完,我再说。”
我用吸管猛吸抹茶,还没感觉到甜味,液体已滑进喉咙,
直到听见清脆的声响。
“喝完了。”我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真的喜欢你。”她说。
“我知道。”
“在我们分离的这段时间,我对自己说过,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再与你相遇,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微微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现在也是。”她接着说。
就算是forget,至少曾经get。
就算是lover,最后还是会over。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遇见她的时间。
我的记忆仓库里有个钟,原本正常运转,记录人生大小事,
但在遇见她的那一刻,这个钟突然受重击、被敲坏,
时间从此停留在那一瞬间。
还好那时是夏天,而且是盛夏。
我不喜欢回忆,但如果必须回忆,宁可回忆夏天的事。
冬天太冷,如果再加上一点悲伤的氛围,回忆时很容易发抖。
那是我升大四的暑假,有天我去找在南台科大念书的初中同学。
这么比喻好了,假设我为A;
在南台科大念书的初中同学陈佑祥,为B;
陈佑祥的女友李玉梅也在南台科大念书,为C;
李玉梅的小学同学林秋苹,为D。
D就是敲坏我记忆仓库里那个钟的人。
就像英文字母的排序,要经过B与C,A才可以碰到D。
在那个炎热的上午,D陪着她表妹去南台科大参加围棋比赛,
于是D顺便去找C,C拉了B,刚好去找B的A也在。
但到了现场才发现比赛地点其实在台南高商。
我心想,南台科大和台南高商差很多吧?
“之前明明通知比赛地点在南台科大呀!”林秋苹对我说,
“你以为我骗人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说。
然后她骑机车载表妹赶去台南高商,没过多久我也离开南台科大。
骑机车骑了十分钟,看见路旁的她在大太阳底下推着机车走。
“怎么了?”我骑到她身旁,问。
“我在撒哈拉沙漠里拉着生病的骆驼找绿洲。”她说。
“什么?”
“你不会看吗?”她没好气地说,“机车抛锚了,我要找机车店修理。”
“比赛都快开始了,哪有时间修理机车?”
“不然你教我呀,你教我怎么做?”
“先把你的车停好。”我说,“我载你们去。”
“我们有两个人耶!”
“三贴就好。你表妹才小学三年级,体积不大。”
“你意思是我体积大?”
“车停那边。”我不理她,指着路旁一块空地,“然后上我的车。”
我载着她们,火速赶往台南高商。
一进校门,便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很多家长陪着小孩来比赛。
教室走廊、有阴影的角落,都坐满了人,好像大学联考时的考场。
我心想,大家都知道在这里比赛啊,她怎么跑去南台科大?
“之前明明通知比赛地点在南台科大呀!你以为我骗人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说。
围棋比赛在体育馆内举行,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她急忙拉着表妹去报到,虽然已错过比赛的开幕式,
但总算在比赛前三分钟把表妹送进体育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陪着她想找块阴凉的角落休息,但根本找不到净土。
别人都是自备椅子和扇子,再寒酸的起码也带了报纸铺在地上,
而她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连水也没带。
我们只能勉强在一处洒了点点阳光的楼梯旁席地而坐。
“你意思是我体积大?”
“你还有心情问这个?”
“为什么没心情?”
“你表妹可能要比一天,你坐在这里撑得过一天吗?”
“为什么不行?”
“光坐在地上无聊没事可做,就可以闷死你了。”
“我不会觉得无聊。如果你觉得无聊,你可以走,我没要你留下。”
她这么说,我反而觉得如果我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很没道义。
“我陪你说说话,度过这一天。”
“不需要。”她说,“你载我们来,已经足够了。”
我心想,这女孩真的很难相处,浑身是刺。
“你如果觉得我很难相处,你可以离开。”
“我什么都没说啊。”
“之前明明通知比赛地点在南台科大呀!你以为我骗人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
“最好是。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的表情?”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对。”
“我的表情有怎样吗?”
“就是有那种觉得我很难相处、觉得我骗人的表情。”
“你这是栽赃吧?”
“那我不说了。”
她说完后,还真的转过头,看着远处不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办。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只能看着远处不说话。
只不过我的远处和她的远处,两个远处距离好远好远。
我回想起今天遇见她的过程,没有预期,也没有心理准备。
原以为只是跟她擦身而过,没想到现在几乎并肩而坐。
可惜没交谈,好像少了点什么,应该要发生些什么才对。
然而跟她交谈的过程宛如穿越荆棘丛,很难不扎到刺。
正在思考该怎么说话才能避开刺,左肩突然被碰触。
转过头,发现她双眼闭上身子瘫软地靠着我的左肩。
我吓了一跳,摇了摇她,她好像意识不清,嘴里模模糊糊说些话。
看她额头出了些汗,便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
我赶紧将她轻放在地上,跑去不远处卖冷饮的小摊位,
买了两瓶冰凉的矿泉水和一瓶运动饮料。
然后将她的后颈枕在我的左手臂弯,打开一瓶矿泉水,
将冰凉的水淋满她的脸和上半身。另一瓶矿泉水则贴着她的额头降温。
打开运动饮料,掰开她的嘴,将瓶口贴住她的下唇,缓缓喂她喝。
喂了十几口后,她咳嗽两声然后睁开眼。
她先是一脸迷惘,随即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惊呼:
“我身上怎么都湿了?”
“我在你身上浇了水。”我指着地上的一个矿泉水空瓶。
“浇水?”她有些疑惑,“我看起来像花吗?”
“很像。”我笑了笑。
她挣扎着想起身,但身体虚软,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抱歉。”我拿走贴着她额头的矿泉水瓶,将她上身扶正坐起,
“刚刚浇水是因为要帮你散热。”
“我怎么了?”
“应该是中暑了吧。”我说,“可能还需要口对口人工呼吸。”
“你敢?”
“嗯。”我点点头,“我确定你的意识完全恢复正常了。”
我把运动饮料拿给她,要她喝完。
这里不够阴凉,我想再找个地方,便问她能不能站起身。
但她双腿似乎无力,站不起身。
“我背你?”
“你疯了?”
“你需要阴凉的地方休息,我背你是权宜之计。”
“那我宁可死在炎热的地方。”
“你的运动饮料还有吗?”
“还剩一点。”她摇了摇手中的宝特瓶,“你要喝吗?”
“嗯。”我点点头,“因为我无言(盐)了。”
“神经病。”她直接喝光剩下的运动饮料。
我把刚贴着她额头的矿泉水喝掉,再去买瓶冰凉的矿泉水,
让她拿着贴额头或贴脸。
“幸好你中暑,我今天才不会无聊。”
“你竟然说幸好?”
“是啊,幸好你中暑,原本没事可做的我才可以急忙去买冰水和运动饮料,喂你喝还帮你降温,心里还想着如果你没醒过来就要送你去医院。有这么多事可以做和可以想,我就不会无聊了啊。”
“谢谢你。”她缓缓开口。
“不客气。”我笑了笑,“但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让我背你去更阴凉的地方吧。”
“可是你说我体积大。”
“我哪有说?你的体积不大啊。”
“最好是。你明明觉得我体积大。”
“不管明明或暗暗,在我看来你很瘦啊。”
她没回话,好像正在思考。
我直接蹲下身,转头说:“上来吧。”
她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双手钩着她的小腿肚,然后起身。
走了没多久,立刻有人让出阴凉的角落,还给了垫子和抱枕。
我让她躺下,折了几张报纸充当扇子,帮她扇风。
“为什么说我很像花?”她问。
“因为突然想起一句话。”
“哪句?”
“你不知道你是多么美丽,你像花儿一样盲目。”
“这是泰戈尔的诗句。”
“嗯。但很适合形容你。”
她没回话,只是眼睛眨了一下。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我仿佛看到一朵山野间的花,
毫无顾忌、盲目张扬、慵懒优雅地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