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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的离去或者消失,对他来说是否会是个打击。还有尚未确定的生命。 生活在无休止的挤车和睡眠不足的碾轧下,变成薄薄的一张破纸。我不敢伸出手指去捅破它。因为知道它的不堪一击。可是我想,我还是爱那个男人。他孤立无援的挣扎,使我对他充满同情。有时候愤怒使我们盲目地寻找着缺口,可是一切都不得要领。 那个闹钟,同样地让我如此厌倦。可是我无法摆脱。我仍然要买一个。是新的。 下班以后,我去商店买闹钟。我没有回家做饭,也不舍得在外面吃饭。买的还是同样塑料壳的小闹钟。天在下雨。想象了很久的温暖阳光,依然没有出现,等来的却是一场寒雨。在走出商店之前,我给自己买了一管唇膏。我不清楚这管酒红色的唇膏,对一个和别人同居着,也许已经怀孕的女人来说,有什么意义。不会再有爱情了。我想。对着湿漉漉的商店橱窗,我看到一个衣着陈旧,脸色灰暗的女人。一张被揉皱的破纸。 我希望那个男人是爱我的。虽然我只是被他选择的结果。他清楚他和我同样的没有出路。 他的抵抗是无力的。 在公用电话亭我打了电话到家里,没有人。 不想回家。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空荡荡的房间里,冰冷的空气。带着我的闹钟和口红,我又回到公司的大楼。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去的地方,可以找的人。我想我同样也是无力的。对 无法得到的晴天,无法改变的生活。在寂静的电梯里,我再次感受到呕吐的难忍,使我的眼睛都是泪水。该如何继续?我不知道。 办公室的中央空调已经关掉。我在灰尘弥漫的狭小办公间里坐了一会儿,只听到外面的雨哗哗地响。似乎是过了很久,我又拨了家里的电话。是平睡眠中的声音。 我说,你回来了? 他说,是啊,你又把我弄醒了。 你干什么去了? 去喝酒了。 我不回家你从不会担心的,对吧?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说,你别这样了好不好?早点回家来。你总是把我搞得这么累。 平的语气突然显得温柔。已经很久,习惯了他的沉闷和粗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疲倦的缘故。我只知道一切不会持续太久。 也许我下个月可以去上班。平停顿了一下。这样可以重新租房子,你上班不会太辛苦。 电话挂下了。 我走过黑暗的过道,去电梯间。晚上四部电梯停了两部,我按了往下的标记。 整幢大楼空荡荡的。也许除了我已经空无一人。我的心里没有任何恐惧感。 很奇怪,从童年开始,我就觉得自己似乎一直是在独自生活。有时候身边有很多人,觉得他们都像空气般透明。没有人能够进入这种似乎被封闭的孤独。城市和爱情,好像都是空的。 我只是走着自己的路。像那个瘸腿女人。一直走到苍老。即使没有出路,那又如何。 隐约的,似乎听到了电梯上来时轰轰作响的声音。我揉了揉疼痛的额头,走进去,按了关上的指示键。然后按了一楼。 脸上的肿痛有些缓和。任何伤口都会有所缓和。靠在电梯壁上,我听到自己在寂静中的呼吸。楼层的显示灯在不断地变化。突然我想起一件事情。这个电梯似乎是左边最里面的一部。以前我一直刻意地回避这部电梯,有时宁愿多等几分钟。但在这个寒冷的雨夜,我忘记了。几乎是在瞬间,我听到了轰隆的巨响。然后一切停顿。
邂逅巨蟹座女子 我今年25岁,上海男人,英俊,暂时无业。我的星座是射手座。 每一次在irc碰到纠缠不清的追问,我都会这样陈述自己,好像一段征婚告白。也许隔着网络的陌生人,看到这些字会在那端窃笑。毕竟一个男人在网上说自己英俊,就好像吐出牙膏沫子一样容易。 但是我不喜欢虚构。我对人对事的态度很简单。看人看本质,看事情看实质,就是这样。所以我相信我是个非常纯粹的射手座男人。 星象书上说,和我相宜的女子应该是属于狮子座。这个星座的女孩热情浪漫,充满活力,而且通常有浓密的鬈发和明亮的大眼。我相信世界上有许多狮子座的女孩,不管是曾经在大学阶梯教室上做过同桌的邻班女生,还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女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在合适的时候碰到合适的人。 他们会问我,林,到底是你不能够爱别人,还是别人不能够爱你?我通常微笑无语。这个问题也许毫无意义。我首先想等待一个人,然后再去分辨是她无法爱上我。或者我无法爱上她。 我上网的时间不长,自从关掉公司以后,我的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睡眠和阅读。在露台上我养了一缸热带鱼,还有蟹爪兰和山茶。我不再去酒吧喝酒,也很久没有和只见过一面的漂亮女孩做爱。深夜的时候,我偶尔会去网上的虚拟社区和irc挂一下,然后玩玩mud。那时候我光着脚,穿着棉布衬衣和厚绒线衣,是一个干净纯朴的男人。只是很少有人看到这一面。 然后我遇到那个巨蟹座的女孩。 我找她说话,是因为在社区的公告牌上看到她写的一篇文章。她描写一个有自杀情结的男人,每天在城市的地下通道和地铁里游荡,因为无法忍受阳光的直射和热度,他的眼睛常常是眯缝着的。她还有一个忧郁而暴力的名字:暴暴蓝。我觉得她有很好的想象力,所以文章写得不错。惟一不幸的是,她遇到的是一个有真实经历的读者。 在irc里,我们相遇,像海洋深处的鱼群,虽然水底空旷,却因为寻找自己熟悉的气息而碰触。第一次对聊,我占据了她6个小时的时间,从深夜一直到凌晨。我告诉她,看完她的文字,我觉得空气里面尘土飞扬。虽然觉得有些往事已经把它们抛弃在遗忘之中。我也告诉她,自杀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快慰,因为死亡的压力沉重得让人恐惧。 她说,我的描写挖掉了你一块坚硬的疤,突然你发现里面还有疼痛的血。我们笑了。隔着一张网。她似乎离我很远,又似乎很近。 一个阴冷的雨天下午,我游荡在淮海中路,走进一家音像店,看到一张放在角落里的cd。封面上有一个长发女孩,表情冷漠地站在四个瘦削的男人当中,眼睛涂着凄艳的眼影,穿一条绣着鸢尾的吉卜赛风格的裙子。老板说,这是日本的乐队,主唱的女孩有破碎丝缎般让人伤感的声线。我说,叫什么名字?他说,暴暴蓝。 可是我记得她对我说过,她的星座是巨蟹座。温柔可人的星座,应该是穿缀细边刺绣蕾丝的白色布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名字。那张cd,我放进机器里面以后,爆发出来的声音沉郁高亢,有撕扯人心的暴戾。 我说,你喜欢看电影吗?她说,有恐怖片就看。我说,那么星期五出来吧,去看看有没有好的恐怖片。她沉默。我说,是想和一个能够相处的人有一段温暖的时间。我不知道她是否理解我话的涵义。如果她认为我是在追求她,那么我会继续只在irc里面挂一个空虚的名字,而不再有任何言语出现。我听完那张cd以后,一直感觉心里疼痛。那样的音乐,和我保存在硬盘里的文章一样,让人无法平息。 约会的地点我们商量了很久,我想带她去衡山路,如果她提出去波特曼或者friday’s我也不会介意。已经很久没有和女孩约会,以前的风花雪月对我来说,像一面浅浅的湖水,游了一个来回,觉得有点累,而且厌倦。不过,她应该和别的女孩有所不同。也许她会提出去哈根达斯,或者真锅。但最后我们定下的地点是南京西路上的一个面包店。 她说,那个面包店叫马哥勃罗,她常常在下班以后去那里买新鲜的燕麦面包。 星期五的黄昏下雨了。天气阴冷,寒风刺骨,天气预报说一场小到中雪即将降落在上海。出门的时候,我在发根喷了一点点阿玛尼的香水作为惟一的修饰。然后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到达南京西路,心情悠闲。我对她没有任何想象和期待,也不曾感觉心里的激动或慌张。很奇怪,好像是去看一个久不曾见面的朋友,虽然连她的真实名字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