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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格恩西人从舷墙上回答,原来他是大副。
“好,那么,我的玫瑰蓓蕾,你可曾见到过白鲸?”
“什么鲸?”“白鲸——一条抹香鲸——莫比·迪克,你见过它吗?”
“从没听说过这么一条鲸。白鲸!白鲸——没有。”
“非常好,嗯;再见,我过一会儿再来拜访。”
随后,小艇迅速向“裴阔德号”划回去,看见亚哈斜靠在后甲板栏杆上,在等着他报告,他就把两手拢成喇叭状,叫喊道——“没有,先生,没有!”亚哈听到这话,便转身回了船长室,斯塔布又划到法国船那边。
他现在看见那个格恩西人正钻在锚链里,使一把砍鲸铲在砍,鼻子上还吊着一个袋子样的东西。
“你的鼻子怎么了,喂?”斯塔布说,“鼻子断了?”
“我倒希望它断了,或是我根本就没有鼻子!”那格恩西人回答,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卖力干着的这份差事,“可你又捂着你的鼻子干什么呢?”
“哦,没什么!那是只蜡鼻子;我得把它捂住。真是个好天儿,不是吗?空气像在花园里一样,我敢说;给我们扔一束花下来,好吗,玫瑰花蕾?”
“你到底想来干什么?”那格恩西人吼道,突然发起火来。
“哦,冷静——冷静?是的,就是这话!你在摆弄这两头鲸时,为什么不把它们裹在冰里呢?不过,玩笑归玩笑;你知道吗,玫瑰蓓蕾,想从这样的鲸身上榨出油来岂非荒唐?至于那头干巴鲸,喂,它整个尸体上连一滴油都没有。”
“这个我很清楚;但是,你看见没有,我们的船长不相信啊;这是他第一次出海;他以前是制造科隆香水的。不过,你上船来,即便他不相信我,也但愿他会相信你;这样我就能摆脱这件挖挖刮刮的脏活儿。”
“不胜感谢,我可爱愉快的朋友。”斯塔布回答,然后很快登上了甲板,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古怪场面。水手们戴着有流苏的红绒线帽子,正在准备沉重的复滑车,想把两头鲸鱼吊起来。但是,他们干活慢,说话却快,似乎兴致索然。他们的鼻子全都朝上伸着,像是很多的第二斜桅。不时地有三三两两的人丢下工作,飞快地爬到桅顶上去吸吸新鲜空气。有的人以为自己会染上瘟疫,把麻絮蘸在煤焦油里,隔一段时间就举到鼻孔上闻一闻。还有人把烟斗柄折断,几乎只剩下一个烟锅,死命地喷烟,这样,鼻孔里就总是充满了烟。
从后甲板的船长室里传来一阵尖叫和咒骂声,让斯塔布吃了一惊;他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张气得通红的脸,从朝里半开着的门后探了出来。这是那烦恼不堪的船医,他对当时的做法进行了一番徒劳的抗议之后,自己跑到了后甲板的船长室里(他称之为内阁)躲避瘟疫;但还是忍不住不时发出号叫,表达他的恳求和愤怒。
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斯塔布盘算好了计策,他转身和那格恩西人聊了一会儿。这位陌生的大副表达了他对自己船长的憎恨之意,称之为一个自大狂妄的无知之徒,把大家全都带进了一个臭气熏天而又无利可图的困境里。斯塔布对他小心试探了一番,随即发现,这格恩西人根本没有想到龙涎香的事情。于是,他对这事闭口不谈,却在别的方面非常坦率诚恳,所以这两位迅速炮制出一个小小的阴谋,给船长下个圈套,捉弄他一番,同时又让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是在搞鬼。根据他们的这个小阴谋,格恩西人以担任翻译为掩护,可以对船长畅所欲言,就当是在转述斯塔布的话;而斯塔布在整个谈话过程中,则是随便胡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这时候,注定要上他们当的人从船长室出来了。他身材矮小,肤色很黑,但是,对于一个在海上讨生活的船长来说,他的相貌相当秀气,尽管留着一部浓密的络腮胡和短髭;他穿了一件红色绒马甲,腰间露出一副表坠。格恩西人客客气气地把斯塔布介绍给这位绅士,然后马上卖弄地做出一副在两人之间充当翻译的派头。
“我先和他说些什么呢?”他说。
“嘿,”斯塔布说,眼睛看着绒马甲和表坠,“你可以先告诉他,在我看来,他就像是个小娃娃,虽然我不想装成法官。”
“他说,先生,”格恩西人用法语对船长说,“就在昨天,他的船得到消息,有一艘船的船长和大副,连同六个水手,都死于热病,就因为船边拖了一头瘟鲸。”
听到这个,船长吃了一惊,急切地想要了解究竟。
“现在说些什么呢?”格恩西人对斯塔布说。
“嘿,既然他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那就告诉他,我仔细观察过他,我十分肯定,他比一只圣·雅歌的猴子还不适合指挥一艘捕鲸船。老实告诉他,我看他就是一只狒狒。”
“他发誓说,先生,另外那头,就是那头干干巴巴的鲸,比那瘟鲸还要危险得多;总之,先生,他恳请我们,如果我们珍惜自己的性命,就赶快把这两头鲸放走。”
船长立即奔到前边,大声命令他的水手,停止升高复滑车,马上解开把鲸鱼捆在船边的缆索和锚链。“现在说什么呢?”当船长回到他们这里,格恩西人问道。
“嘿,让我看看;是的,你不妨告诉他,那个——那个——老老实实告诉他,我骗了他,并且(旁白),上当的可能还有一个呢。”
“他说,先生,他很高兴能为我们效劳。”
听到这话,船长发誓说,他们(指的是他自己和大副)才是应该表示感谢的一方,最后还邀请斯塔布到船长室去,喝一瓶波尔多葡萄酒。
“他想让你和他一起喝一杯。”翻译说道。
“衷心感谢,不过,告诉他,和被我骗过的人喝酒有悖我的原则。就对他说,我得走了。”
“他说,先生,他的原则不允许他喝酒;但是,如果先生想要再活一天,好喝酒的话,那最好是把四艘小艇都放下去,把大船拖离这两头鲸,因为海上风平浪静,它们是不会自己漂走的。”
到了这时,斯塔布已经越过了船舷,下到了自己的小艇里,高声向那个格恩西人交代了大致的意思——他的小艇里有一根很长的捕鲸索,他愿意竭尽全力帮助他们,把两头鲸中较轻的那头从大船边拖开。于是,在法国人的小艇忙着把大船拖走的同时,斯塔布则慈悲为怀地把他的鲸拖向另一边,卖弄地撒出一根长得异乎寻常的捕鲸索。
不久,一阵微风吹起。斯塔布假装把鲸放走了。法国船吊起了小艇,很快就拉开了距离,而“裴阔德号”则悄悄驶进了那艘法国船和斯塔布的鲸鱼之间。于是,斯塔布迅速划向漂浮的鲸尸,大声向“裴阔德号”呼叫,向船上通知他的意图,并马上着手收获他靠阴谋赢得的不义之财。抓起锋利的舟形铲,他开始在鲸尸侧鳍后边一点的位置挖了起来。你几乎以为他是在海里挖一口地窖;终于,他的铲子碰上了枯瘦的鲸肋,就像是在英国肥沃的土地里翻掘古罗马砖瓦和陶器一样。他小艇上的水手全都兴奋异常,急切地帮着他们的艇长,就像一群焦急的淘金者一样。
在此过程中,始终有数不清的海鸟围着他们盘旋俯冲,潜入水中,尖叫呼号,彼此争斗。斯塔布开始显出失望的神色,尤其是因为那股可怕的气味越来越浓。突然,从这一团臭气的深处涌出一股微弱的芳香,穿过汹涌的恶臭流泻而出,没有被臭气吞没,如一条河的水流进另一条河,然后并排流动,暂时还没有完全混合起来。
“我弄到了,我弄到了,”斯塔布欢然叫道,他的铲子戳到了底下隐藏的什么东西,“一个钱袋!一个钱袋!”
丢下铲子,他把两只手插了进去,掏出一把如同红润的温莎香皂,或是油腻斑驳的陈年奶酪一样的东西;油腻柔软,气味芳香。拇指轻轻一按就能按出凹坑;色泽介于黄灰之间。这个东西啊,我的好朋友们,便是龙涎香,卖给任何一个药剂师,一盎司都能值上一个金几尼。他掏出来大约六大把;但不可避免地落到海里的还有很多,要不是亚哈急不可耐,高声命令斯塔布住手,赶紧上船,否则大船就会撇下他们开走的话,也许还能弄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