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牙医间的路 A Road Between Two Dentists(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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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画的什么。”塞弗拉道。

“系短造者。”弗罗斯特咕哝。

“没错,”格洛塔抬头凝视墙上那个黑影及其身后那片火海。“读点历史,塞弗拉刑讯官,这是锻造者坎迪斯。”他转身去指对面墙上那个垂死的人。“这是伟大的尤文斯,他被坎迪斯所杀。”他朝那些白衣身影挥手。“这些都是尤文斯的徒弟,也就是法师们,他们结伴前去为师父报仇。”吓唬小孩的鬼故事罢了。

“花钱将这种烂东西画在地下室墙上是什么品位?”塞弗拉边问边摇头。

“噢,这种东西一度相当流行,宫里就有间屋绘有类似的壁画。这只是个廉价复制品。”格洛塔抬头望向坎迪斯阴影覆盖的脸庞,其人冷酷地盯着下方的房间和对面墙上那具流血的尸体。“不过看了还是令人不安,对吗?”应该说确实如此,如果这鬼东西有意义的话。“鲜血、火焰、死亡、复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将这个画在地下室墙上,或许我们这位商人朋友有阴暗的一面。”

“有钱人总有阴暗面,”塞弗拉道,“那两位又是谁?”

格洛塔皱起眉头,紧盯锻造者的胳膊下方两个模糊的小身影,一边一个。“谁知道?”格洛塔道,“或许是他的刑讯官吧。”

塞弗拉大笑,连弗罗斯特的面具后都隐约有气息呼出,虽然他的目光毫无欢愉。了不得呀了不得,居然触到他的笑点。

格洛塔一瘸一拐走到房间中央的桌旁。两把椅子相对摆在光滑锃亮的桌面两侧,其中一把简陋坚硬,正是审问部地下室里常见的那种,另一把令人印象深刻多了:弧形扶手,高椅背铺着棕色革垫,几乎像个王座。

格洛塔把手杖靠在桌子边,缓缓坐下,后背一阵疼痛。“噢,是把好椅子。”他喘着气说,慢慢向后陷入柔软的皮革,舒展因长时间走路而悸痛的腿。腿似乎碰到了小阻碍。他朝桌下看,原来有把匹配的脚凳。

格洛塔仰头大笑:“噢,这个好!你想得太周到啦!”他把腿搁在脚凳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塞弗拉抱起双臂,倚在紧邻尤文斯流血尸体的墙上。“我们从您朋友鲁斯那捞了许多好处,进账颇丰,而您一向待我们不薄,我们当然谨记在心。”

“呜系系系。”弗罗斯特点头说。

“你们让我受宠若惊哪。”格洛塔摩挲着椅子的抛光木扶手。我的孩子们,没有你们,我会在哪里?多半在家卧床休养,让母亲烦恼上哪找个完好的女孩与我成亲。他目光掠过桌上器具——没错,他的匣子就摆在那里,还有别的一些经久耐用的家什。一把长柄钳尤其吸引了他,他抬头看向塞弗拉:“牙齿?”

“是个好切入点。”

“有道理。”格洛塔舔舔空荡荡的牙龈,一个接一个扳动指关节,“就牙齿吧。”

***

拔出塞口物,杀手立刻操着斯提亚语叫嚷起来,唾沫四溅,咒骂连连,还徒劳无益地挣扎。格洛塔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我可以意会。都是粗话,你多半在骂我老娘,诸如此类。可你别想激怒我。此人长相粗悍,脸上尽是疤,断过不止一次的鼻子失去了形状。真令人失望。我原以为布商至少在这种事上会不惜血本,但商人就是商人,总想占便宜。

弗罗斯特刑讯官一记重拳砸在男人肚子上,结束了他滔滔不绝的辱骂。这会让他喘上一阵,够我发表开场白了。

“好啦,”格洛塔道,“不要胡言乱语了。我们知道你是专业人士,负责潜入暗杀。如果你连本地语言都说不好,也就无法潜入。你还装吗?”

犯人此时缓过气:“咒你们全得瘟疫,狗日的!”他喘息着。

“非常好!通用语对我们这次小小的谈话大有裨益——我有预感,我们恐怕得多谈几次。开始之前,你想多了解一下情况呢,还是直入主题?”

犯人疑惑地看着格洛塔头顶若隐若现的锻造者绘像:“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在中央大道旁,靠近海滨。”格洛塔腿上肌肉突然抽搐,疼得他脸也一皱。他小心地伸开腿,直等膝关节发出“喀”的一声。“你知道,中央大道是本市主干道之一,贯穿市中心,从阿金堡直通海滨。它穿越了许多街区,沿途有各式各样的名建筑,包括一些最时尚的地点。然而对我来说,它不过是两位牙医间的路。”

犯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飞快地扫过桌上的器具。不再咒骂了。提及牙医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大道一头,”格洛塔粗略地往北一指,“在城里最豪华的街区之一,有一栋漂亮的白房子建在阿金堡的城墙阴影下,面对着公共花园。那是法拉德大师的住所,你可能听说过他?”

“日!”

格洛塔扬起眉。这事儿我还真干不了了。“据说法拉德大师是世上最棒的牙医。他本是古尔库人,但为逃避皇帝的暴政,加入了我们联合王国。从此他不仅过上幸福生活,还使我国的富翁公民们免遭牙病的折磨。我结束对南方的小小访问后,家人便送我去他那里,看他有没法子补救。”格洛塔咧嘴大笑,向杀手展示自己的牙。“当然了,大师没有任何法子,因为皇帝的拷问者们早预见到他的存在啦。但无论如何,每个人都说他真他妈是个好牙医。”

“那又怎样?”

格洛塔的笑容慢慢褪去。“而在中央大道另一头,在海滨的污秽、浮渣和码头的烂泥间,敝人也开了家店。这一带租金可能很低,但我向你保证,试过我的手艺后,你会发觉我绝不比广受尊敬的法拉德大师差。我跟他的区别只在路数上,那位好大师能减轻疼痛,而我……”格洛塔缓缓倾身向前,“正相反。”

杀手一脸嘲弄。“你真以为拿个罩子套住我的头,再给我看一幅丑陋壁画就能吓住我?”他环视弗罗斯特和塞弗拉,“外加这帮怪胎?”

“你觉得我们在吓唬你?我们仨?”格洛塔让自己咯咯笑了几声,“你孤身一人,既无兵器,又被牢牢锁住。况且除了我们,谁还知你下落?甚至谁还关心你下落?没人会来救你,你插翅难飞。你是职业人士,我们也是,我想你多少能猜到接下来会怎样。”格洛塔病态地咧嘴一笑。“我们当然不止是吓唬你,别傻了。我承认,你很能装,但你不可能一直装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哀求我们让你套回头罩。”

“你休想套我的话,”杀手与他对视,咆哮道,“门都没有!”硬骨头,好硬。开工之前逞强容易,对此没人比我更清楚。

格洛塔轻轻揉腿,血液流通顺畅,几乎不疼了。“先从简单的说起吧。名字,眼下我只要名字。何不先从你的名字开始?至少这个你不会说不知道。”

他们等着。塞弗拉和弗罗斯特低头瞪视犯人——蓝眼睛充满笑意,粉眼睛则一如平常。

杀手什么也没说。

格洛塔叹口气:“太遗憾了。”弗罗斯特双拳卡住杀手的双颊,用力挤压牙齿,令其被迫张嘴。塞弗拉插入钳子,把嘴撑到极不舒服的程度。杀手的眼睛鼓了起来。疼,对不?这是小意思,相信我。

“注意舌头,”格洛塔道,“我们还要他说话。”

“不必担心,”塞弗拉咕哝道,朝杀手嘴里窥视,接着骤然后缩。“啊呸!屎一样的口气!”

真丢脸,不过不奇怪,杀手恐怕不会优先考虑个人卫生。格洛塔缓缓起身,跛行绕过桌子。“那么,”他低声细语,一只手悬在器具上,“从哪开始呢?”他挑出一枚长针,伸长脖子,在杀手的牙床间仔细戳来戳去,另一只手紧握手杖。说实话,这副牙不怎么稳固。与这副牙相比,我宁愿要自己的。

“天啊,不注意洁牙,整个蛀掉了。我想这是你口气糟糕的根源。你都这么大了,懒得刷牙简直不可原谅。”

“啊噢!”格洛塔触到一根神经,犯人顿时尖叫起来。他想说什么,但嘴里有钳子在,说出来的比弗罗斯特刑讯官的话更难懂。

“安静,我们给过你说话机会。或许过会儿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谁知道呢?”格洛塔将针放回桌,悲哀地摇头。“你的牙齿状况真他妈丢人,令人作呕。我敢说,就算我不给你治,它们迟早也会掉个精光。所以喽,”他边说,边从桌上拿起小锤和凿子,“不如我提前免除你的烦恼。”